清晨的山风带着湿气吹过竹林，赵昊睁开眼，天刚亮。他没急着起身，而是坐在窝棚前的石头上，慢慢呼吸。空气里有泥土和草叶的味道，还有远处溪水流动的声音。他闭着眼，感受体内那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气流，一圈一圈地在经脉里走。
这感觉不像系统灌顶那样猛烈，也不像任务奖励那样直接。它更像是一口井，刚开始只能舀出一滴水，但只要不放弃，早晚能打满一桶。
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衣服上的露水。昨天劈了一天柴，挑了一天水，身体累得不行，可精神却比前几天都清楚。他知道，自己不能再瞎找了。灵珠不是靠拼体力就能挖出来的，得等，也得碰。
村里有个老药师，早上煮药时随口说了句：“北岭那边草木旺，常有人去采药，听说还有人见过发光的灵草。”
赵昊记下了这话。
他沿着村后小路上山，脚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。山路不算陡，但他走得慢，每一步都稳。眼睛扫过路边的植物，不敢确定哪是药哪是草，但至少学会了看它们长在什么地方——阴面还是阳面，近水还是离石。
半山腰有一片谷地，被几块大石头围住，中间一条小溪淌过。阳光斜照进来，雾气还没散尽。他就在这儿停住了。
前方溪边的石头上站着一个人。
是个女人，穿一身素白长裙，外头罩着青灰大袖衫，腰间系着深绿色的带子。头发简单挽了个髻，插了根竹簪。她背对着他，正蹲在石缝边，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，小心翼翼地挖着什么。
赵昊屏住呼吸，没再往前走。
她动作很轻，像是怕惊到地里的东西。挖出一株泛着蓝光的小草后，她低头看了看，然后轻轻放进身边的竹篓里。嘴里还念了一句：“谢天地赐药，愿伤者得安。”
声音不高，却清清楚楚传到了赵昊耳朵里。
他站在原地没动，心跳却快了几分。
这人身上没有灵气波动，也没有杀气，可就是让人觉得……不一样。她站在那儿，就像山本身的一部分，自然得没法忽略。
他又想起昨晚做的梦。碧瑶躺在花海里叫他名字，脸色苍白，手冰凉。他冲不过去，救不了她。那种无力感现在想起来还堵在胸口。
但如果眼前这个人真能治百病、救将死之人呢？
他攥了攥拳头，又松开。不能冲动。上次为了找线索差点被人当成奸细，这次要是冒冒失失冲上去问“你会不会治重伤”，估计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。
他退后两步，躲进树影里，盘腿坐下。
就这么看着。
女人继续往前走，沿着溪流一步步深入谷地。她采的都不是普通草药，有的叶子会微微发亮，有的根部缠着淡淡雾气。每次取药，她都会先观察很久，再动手，从不贪多。
有一次她弯腰太久，身子晃了一下，扶住石头才站稳。赵昊差点站起来想过去扶，硬生生忍住了。
她只是累了，不是受伤。而且她看起来习惯了这种生活，不需要外人插手。
太阳升得高了些，雾气渐渐散了。她的竹篓已经装了小半，动作依旧不急不缓。
赵昊忽然意识到一件事——从她出现到现在，半个时辰过去了，她没看过一次四周，也没察觉他的存在。不是因为她强到能屏蔽感知，而是她根本没想过有人会躲在林子里看她。
她的心思全在草药上。
“这才是真正的医者。”他在心里说。
不是那种仗剑走天涯、喊着“替天行道”的修士，也不是打着救人旗号敛财骗名的假道士。她就这样安静地活着，采药，救人，不说大话，也不求回报。
如果这样的人愿意出手，碧瑶或许真的有救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。指甲缝里还有昨天劈柴留下的木屑，裤腿破洞更大了，膝盖上的痂被蹭掉一块，渗了点血。他现在这个样子，别说求人帮忙，人家可能以为他是来讨饭的流浪汉。
可他又不能回去换衣服。这里离村子太远，等他再回来，人早就走了。
那就只能靠自己了。
他摸了摸怀里那枚金属片，凉的，没反应。系统还是沉默，技能栏一片灰。他早就不指望这些了。现在能用的，只有脑子和嘴。
怎么搭话？
直接说“我朋友快死了你能救吗”肯定不行。这种人最讨厌被人当工具使。得让她觉得你是真心尊重她，而不是只想要她的本事。
他脑子里开始过台词。
“姑娘，你这药能卖一点吗？”——太俗。
“我看你采药手法很专业啊，是学医的？”——废话，谁看不出来。
“你也喜欢大自然？”——傻x才会这么问。
正想着，前面那人突然停下脚步。
她站在一块扁平的大石上，面前是一丛贴地生长的蓝色小花，花瓣边缘带着银丝般的纹路。她看了很久，才慢慢蹲下，伸手轻轻拨开旁边的杂草。
然后她做了件奇怪的事。
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布巾，垫在石头上，才跪坐下去。接着从竹篓里拿出一个小瓷瓶，打开盖子，对着那簇花轻轻吹了口气。
花蕊微微颤动，随即泛起一层极淡的金光。
赵昊瞪大了眼。
这不是普通的采药，这是某种仪式。
她低声念了几句话，听不清内容，语气却格外认真，像在跟谁许诺。随后才用镊子夹起整株花，放进瓶子里，盖好。
做完这一切，她站起来，拍了拍裙子，继续沿溪而上。
赵昊没动。
刚才那一幕让他明白，这女人对待每一株药，都不只是药材那么简单。她把它们当生命看，当恩人敬。
这样的人，不会轻易为外人出手。
但他也看到了希望。
因为她还在采药。说明附近还有病人需要治。只要有人生病，就有机会遇见她，也有机会开口求助。
他缓缓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。
不着急了。
他跟着她的足迹往前走，保持二十丈距离，不再靠近。也不打算立刻说话。他知道，今天可能什么都得不到，连一句话都说不上。
但没关系。
他可以等。
等到她愿意听他说完一句话为止。
阳光洒在山谷里，溪水映着天光。女人的身影渐行渐远，白色衣角被风吹起一角，像一片云飘进了山深处。
赵昊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。
然后他迈步跟了上去。
走到她刚才跪过的那块石头前，他蹲下身，发现地上留着一点湿润的痕迹，像是药汁滴落的印子。他伸出手指碰了碰，指尖传来一丝温热，很快又消失了。
他收回手，站直身体。
就在这时，前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
他抬头望去。
那个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，站在十几步外的一棵老松下，正回头看着他。
她的眼神平静，没有惊讶，也没有防备。
只是静静地看着。
赵昊张了张嘴，还没说出第一个字。
她先开口了。
“你跟了我一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