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昊走在回宿舍的路上，手还在发麻。
不是因为冷，也不是累的。就是莫名其妙地，指尖一阵阵发烫，像是刚碰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。他甩了甩手，心想这破系统不会又偷偷给他加什么buff吧？
抬头一看，后山方向飘着点雾气，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——是灵泉那边传来的味道。唐果之前嚷嚷着说晚上要泡温泉，说直播观众都催她拍“修仙少女养生日常”，赵昊当时随口答应到时候让人给她送套干净衣服过去，结果差点忘了这事。
“再不去，她怕是要在池子里长出水草来。”他嘀咕一句，拐进仓库翻出个布包，里面是件浅粉色的棉质睡袍，还带着点新布料的味道。
路上静得很，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。他走得快，心里却有点打鼓。白天那顿饭的事还没理清，这时候又去温泉？万一再被洛璃撞见……他脑门一紧，脚步慢了半拍。
可转念一想，自己堂堂院长，给人送个衣服还得看人脸色？那也太怂了。
“这波血赚不亏。”他给自己打了个气，加快步子上了后山小径。
温泉区建在林子深处，一圈青石围边，水面泛着微光，几片灵花瓣浮在上面，随着热气轻轻打转。唐果正背对着入口，脑袋靠在池边闭目养神，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上，像刚洗完澡的小猫。
“喂。”赵昊站在五步开外，把布包往地上一放，“你的衣服。”
唐果耳朵动了动，没睁眼：“哥哥怎么才来呀～我都快泡成咸菜了。”
“你当我是快递小哥随叫随到？”他往后退一步，“东西放这儿了，我走了啊。”
“哎别走嘛！”她猛地回头，眼睛亮得吓人，“帮我看看背后有没有脏？刚才翻了个身，好像蹭到了石头。”
“你自己摸不就行了？”
“不行不行，够不着！”她双手撑在池边，微微侧身，“就一下下，擦个背而已，又不是让你脱衣服。”
赵昊僵在原地。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？
“你认真的？”
“骗你是小狗！”她眨眨眼，笑得一脸无辜。
他叹了口气，捡起布包里的毛巾，蹲在池边伸出手。刚碰到她肩膀，指尖就被温泉水浸了一下，滑溜溜的触感顺着神经直冲脑门。
“你这皮肤……是不是抹了什么东西？”他低声问。
“没有哦，纯天然保养。”她咯咯笑，“哥哥的手好凉，快点搓两下暖和暖和。”
赵昊手一顿，差点把毛巾扔水里。这丫头说话怎么总带钩子？
他硬着头皮从她肩胛骨往下擦，动作僵得像在给雕像抛光。结果越往下越难办——她脊背线条太顺，手指稍微一滑就容易越界。
“再往下就违规操作了。”他收手。
“哎呀别停啊！”她身子一扭，脚丫子不小心踢起一串水花，正好溅在他脸上。
“你故意的是不是？”他抹了把脸，心跳有点乱。
“谁让你动作那么慢！”她翻身坐直，水波荡开一圈涟漪，“哥哥是不是怕我？”
“我怕你什么？”
“怕我喜欢你呗。”她仰头看他，嘴角翘着，眼里全是狡黠，“你看你手都在抖。”
赵昊猛地缩回手，差点坐地上。
“胡说什么呢！我是院长，你是客人，咱俩这关系……不合适。”
“不合适你还天天给我做饭？”她歪头，“不合适你还让我住你隔壁？不合适你刚才明明可以不去开会，却还是走了？”
一句话比一句扎心。
赵昊张了张嘴，发现自己竟没法反驳。
“你别装了。”她声音轻下来，“你都知道的，对不对？我知道你也……有一点点心动。”
“我……”他喉咙发干，“我只是不想搞砸现在的关系。”
“那你要不要试试看？”她忽然凑近，隔着水面盯着他，“看看我们能不能变成更特别的那种人？”
赵昊呼吸一滞。
就在这时，远处树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——像是树枝被压断的脆响。
两人同时转头。
没人。
但赵昊总觉得刚才那一瞬间，有道目光死死钉在他背上。
唐果却不以为意，反而笑着撩了把水：“哥哥你看，连风都在帮我说话呢。”
“我没你想的那么好。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“我这个人，贪财、怕事、爱装逼，还会犹豫不决。你喜欢的可能只是个假象。”
“可我喜欢的就是这个假象啊。”她伸手拨水，溅起一朵小花，“真实的你，不就是会躲、会逃、会嘴硬吗？但你每次都会回来，对吧？”
赵昊怔住。
她说得没错。无论他怎么逃避，最后总会回到这些人身边。
“你要是真不喜欢我，就不会大半夜亲自送衣服来了。”她慢慢站起身，水顺着发丝滴落，“也不会每次都记得我爱吃甜的，讨厌冷汤。”
她走到池边，离他只有一步远。
“哥哥，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。”她伸手，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腕，“但我希望你知道，我不是随便说说。”
赵昊没动。
那一点温热顺着皮肤蔓延上来，比刚才更清晰，更真实。
他终于开口：“我怕的不是喜欢你。”
“那是怕什么？”
“是怕……喜欢了之后，还要选。”他苦笑，“有些人，明明已经在我心里了，可我又不敢承认。”
唐果眼神闪了闪，没说话。
树林深处，一根粗壮的树枝微微晃动了一下。
树皮上，缠着一截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尖，正紧紧绞着树干，仿佛要把自己钉死在这里。
树后的人低着头，手里攥着的账本边缘已经起了褶皱。她原本只是路过巡查，却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。等意识到时，双脚早已不听使唤，藏在暗处，一眼不眨地看着池边那个身影。
尤其是当他伸手去碰唐果的那一刻。
她指甲掐进掌心，不是疼，而是体内某股力量在躁动。耳边嗡嗡作响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低语，在催促她走出去，大声说——
“她是学员，你不该这样。”
可她知道，真正让她难受的，不是规则。
而是那句“还要选”。
她早就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了。但她从未想过，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个“选项”。
夜风拂过，树叶簌簌作响。
她缓缓松开尾巴，转身离开。脚步很轻，落地无声。
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，头顶发间，一对雪白的狐耳悄然探出，颤了颤，又迅速缩回发丝深处。
池边，赵昊仍站在原地。
“你说的那些人……包括洛璃吗？”唐果忽然问。
赵昊没回答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答。
承认，像是背叛；否认，又像欺骗。
唐果笑了笑，没再追问。她重新躺回水中，只露出一张小脸，眼睛望着天上的星星。
“哥哥，你说天上那颗最亮的，是不是也在看着我们？”
“哪一颗？”
“就是现在闪了一下那颗。”
赵昊抬头。
确实有一颗星，忽明忽暗，像是在眨眼。
“它肯定在偷听。”他说。
“那你敢不敢让它做个见证？”她轻声问，“下次，咱们去屋顶看月亮，你告诉我——到底要不要试着喜欢我？”
赵昊沉默了很久。
最后，他点了点头。
“行。”
唐果笑了，眼角弯成月牙。
她抬起手，对着星空轻轻比了个耶。
赵昊看着她，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，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住了。
他想逃，可脚像生了根。
远处，财务室的灯刚刚熄灭。
窗台上，一片泛着微光的灵茶叶静静躺着，叶脉中央，印着一个极淡的爪痕，像是谁在慌乱中踩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