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昊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，整个人陷进沙发里。出租屋的灯泡闪了两下，他懒得管，顺手从桌角摸出半罐冰可乐，拧开灌了一大口。直播刚结束没多久，弹幕炸成那样，他嘴上说得轻松，其实背都快湿透了。好在那波操作够骚，八万人在线看着他硬刚谣言，最后还笑出了声。
这年头，辟谣不靠证据，靠气势。
他抹了把脸，眼皮有点沉，脑子却还在转。刚才群里那句“院长要不要开课教怎么识别喷子心理缺陷”让他差点呛着，现在想想还是乐。但热闹归热闹，人一静下来，空落感就上来了。白天应付各路质疑，晚上还得稳住军心，连轴转快两天，骨头缝里都透着乏。
他掏出手机，解锁，点开抖音。
首页刷了几条，全是老套路。一个男的穿古装在田埂上甩披风，配文“修仙日常”，赵昊翻白眼：“你修的是中二病吧。”下一个女主播抱着猫哭诉前男友骗她钱，背景音乐悲情到像追悼会现场，他直接划走。再下一个是健身教练拍“深蹲教学”，动作还没开始，先来五分钟人生鸡汤，赵昊忍不住骂出声：“你要卖课就直说，别拿自律当遮羞布。”
连刷半小时，手指都滑酸了，内容一个比一个没劲。不是摆拍就是剧本，要么就是千篇一律的卡点跳舞，脸长得雷同，衣服换得勤快，跳来跳去都是那几个动作循环。
他打了个哈欠，正准备关App，首页突然跳出一条新推送。
封面是个扎马尾的女孩，穿浅粉色居家服，回眸一笑，眼睛亮得不像滤镜能调出来的。标题写着：《今晚不营业，纯享版宅舞》。
赵昊愣了下，这Id有点熟——“奶糖喵喵”。
他记得这名字，之前热搜上挂过几次，说是抖音猫系顶流，声音甜得发腻，人设端得要死，评论区天天吵“女友和网红谁更可爱”。他以前随手点进去看过一次，三秒退出，觉得太做作。
可这次不知道咋的，手指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。
音乐起得很轻，是那种带电子鼓点的日系小曲，节奏慢慢往上爬。女孩站在客厅地毯上，双手抬到耳侧，指尖微微翘起，第一个wave从肩膀滑下去，流畅得像水淌过石头。
赵昊坐直了点。
这动作他见过太多次了，直播间、短视频、商演舞台，无数人模仿过，但大多数人都像是在抽筋。眼前这个不一样，她的身体像有股看不见的力托着，肩、肘、腕一节节传递，没有生硬的停顿，也没有为了炫技故意拉满幅度。
她转身俯身，腰压得极低，短裤边缘拉出腿线，脚踝翻转时带着弹性，却不浮夸。镜头没剪辑，全程一镜到底，看得出是真功夫。
“有点东西。”赵昊喃喃。
接着是一段finger-tutting接wave，手指在空中划出几何轨迹，脑袋跟着节奏轻轻晃动，眼神忽而迷离，忽而俏皮，像是在跟观众玩捉迷藏。她没看镜头，却又像时刻知道你在看她。
赵昊喉结动了动。
高潮部分来了——连续三圈原地转体，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，最后一圈接下腰触地，动作干脆利落，落地时膝盖微屈缓冲，稳稳站住。她喘了口气，脸颊泛红，额角渗出汗珠，在暖光灯下闪着细碎的光。
赵昊盯着屏幕，忽然觉得鼻子里一阵发痒。
他伸手一抹，指尖沾了点红。
“我靠！”他猛地坐起来，赶紧抽纸堵住鼻孔，“啥情况？出血了？”
他低头看看纸巾上的血迹，又抬头看看手机屏幕，视频已经定格在最后一个pose：女孩单膝跪地，一只手撑在身侧，另一只手举过头顶，头发散了一缕在肩前，嘴唇微张，像是刚唱完一句歌词。
赵昊没慌，反而笑了：“这舞……也太狠了吧？”
以前他也看过不少美女跳舞，顶多感叹一句“这身材绝了”，然后点赞收藏转发兄弟群。可这次不一样，不是单纯的视觉刺激，而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心口，不疼，但震得厉害。
他退回重播，放慢速度再看一遍。
这一次，他注意到更多细节。她跳舞时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银戒，旋转时会反射灯光，一闪一闪的，像是在打招呼。右小腿外侧有一道浅疤，大概两厘米长，颜色比皮肤淡一点，但完全不影响美感，反倒让整个人多了点真实的味道。
还有她的呼吸。每次换气时嘴唇张开的弧度都很一致，像计算过一样精准，却又自然得像是风吹花瓣。
赵昊靠回沙发，没再滑动屏幕。
他盯着那帧定格画面看了好久，脑子里蹦不出什么词，就一句反复冒出来：这姑娘……不太一样。
他不是没见过漂亮女人。洛璃这种量级的网红，现实中擦肩而过都不会多看一眼。可现在，隔着一块手机屏，他居然因为一支舞流了鼻血，还看得走不动神。
“他自言自语，“最近压力太大，出现幻觉了？”
他又点了播放，从头再看。
这次他发现，她跳舞的背景墙上有幅小画，画的是只卡通猫，耳朵尖是粉的。地毯边角卷了起来，露出底下木地板的一道划痕。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响，偶尔盖过音乐节拍。
这些细节本来没人会在意，可现在看，却让他觉得特别真实。不像那些精心布置的直播间，每一寸都在告诉你“我在表演”。
这支舞没有台词，没有互动，甚至没看镜头，但她就是能让观众感觉到她在享受。
赵昊把手机平放在胸口，闭上眼。
耳边还回荡着那段旋律，身体不由自主跟着打拍子。他睁开眼，又点了一遍。
第三次播放时，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——她在跳某个转身动作时，左脚有个极其细微的停顿，像是旧伤导致的习惯性调整。
可就这么一刹那的瑕疵，反而让整个舞蹈更有生命力。
他坐起身，拿起手机凑近屏幕，想截图放大看清楚点。
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屏幕时，鼻血又渗了出来。
一滴，落在手机边框上，顺着金属缝隙滑下去，停在充电口旁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