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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主编办公室里的烟味呛人，但林悦此刻却觉得这股味道让她无比心安。那缭绕的烟雾仿佛一层坚实的壁垒，将外界的腥风血雨暂时隔绝开来。
“丫头，你以为引爆核弹，就是找个胆子大的，抱着炸药包往敌人碉堡上冲？”老胡将烟头摁灭，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老狐狸特有的光芒，“那是董存瑞，是烈士。我们是记者，我们要干的，是把这颗核弹拆成一千个零件，伪装成家电下乡的赠品，送到敌人的千家万户，然后找个良辰吉日，遥控一按，让他们自己把自己炸上天。”
林悦屏住呼吸，她知道，真正的课程，现在才开始。
“首先，忘了我们是《财经前沿》。”老胡在战术板上画了一个圈，“现在，我们是全网最没节操的八卦博主，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键盘侠，是躲在海外专门唱衰中国的反动媒体。”
他敲了敲战术板：“第一步，叫‘投石问路’。那段视频，是我们的王炸，不能先出。先扔点小石头，看看水的深浅。那个‘青云新能源’的皮包公司资料，你亲自整理一下，隐去所有关键证据，只保留那些似是而非的猜测，比如注册地址是虚拟的，注册时间巧合得过分。然后，找一个流量大、名声臭、收钱就办事的财经八卦号，匿名投喂给他们。”
“名声臭的？”林悦有些不解。
“对，就要名声臭的！”老胡冷笑一声，“名声好的媒体爱惜羽毛，会去求证，会打草惊蛇。名声臭的，给钱就发，他们巴不得搞个大新闻。而且，文章从他们那里发出来，黑狼那帮人第一反应是什么？”
林悦脑中灵光一闪：“他们会以为，这是那个被套的空头在狗急跳墙，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来造谣。”
“聪明！”老胡赞许地点点头，“他们会轻视，会傲慢，会派手下的水军去对骂，去辟谣。这样一来，战场就被我们成功地从‘上市公司真假重组’，转移到了‘网络喷子互啄’的泥潭里。他们越是用力辟谣，这潭水就被搅得越浑，关注的人就越多。这就叫‘借力打力’。”
“第二步，叫‘釜底抽薪’。”老胡又画了一个圈，圈住了“赵卫东”三个字。“等网上为皮包公司的事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，我们《财经前沿》再‘义正言辞’地登场。但我们不提重组，不提皮包公司，我们只做一期深度人物报道，就叫——《St股董事长的澳门风云》。”
“我们去挖赵卫东的老底，他怎么发的家，怎么染上的赌瘾，在澳门输了多少钱，欠了谁的高利贷。我们不去下结论，我们只摆事实，用最客观、最冰冷的笔触，把他塑造成一个走投无路、随时可能铤而走险的赌徒形象。让所有看到这篇报道的股民，心里都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：这样一个人，主导的百亿重组，你敢信吗？”
林悦的心跳开始加速，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，正在悄然张开。
“当所有人的疑虑和好奇都被吊到最高点时，第三步，也是最后一步——”老胡拿起红色的马克笔，在战术板上重重地写下两个字：
“审判！”
“那段视频，我们的‘王炸’，绝不能从我们手里发出去。”老胡的声音压得极低，像是在分享一个关乎生死的秘密，“我会动用我所有的人脉，把它同时发给两个地方。一个，是路透社的香港分部，我有个老同学在那里当副总编，他欠我个人情。另一个，是在国内一个谁也查不到源头的匿名社交账号上。”
“国外媒体发布，是为了确立事件的‘真实性’和‘不可删除性’。国内匿名账号发布，是为了保证传播的‘速度’和‘广度’。当国内外两条线同时引爆，所有媒体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。到那个时候，我们《财经前沿》再发表一篇总结性的社论，将皮包公司、赌徒董事长、龙王胁迫的视频，这三条线完美地串联起来，给出最终的，也是唯一的答案。”
老胡放下笔，看着目瞪口呆的林悦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：“丫头，这就叫舆论的饱和式攻击。当雪崩来临时，每一片雪花，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。而我们要做的，就是让这满天的雪花，在同一时间，砸在同一个人的脑袋上。”
“他就算长了三头六臂，也得被砸成肉泥。”
……
庄家联盟的巢穴里，黑狼正享受着胜利者的悠闲。昂贵的雪茄在他指间燃烧，他面前的巨大屏幕上，正播放着他最喜欢的电影——《华尔街之狼》。
“狼哥，网上有点动静。”一个操盘手走了过来，神情有些古怪，“有个叫‘股市扒皮王’的八卦号，发了篇文章，说我们这次重组的标的‘青云新能源’，是个刚注册没多久的空壳公司。”
黑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：“让水军去处理。告诉他们，随便骂，就说是空头亏傻了，开始造谣污蔑。再给几个合作的大V塞点钱，让他们写几篇文章，吹一吹新能源的前景，把这盆脏水泼回去。”
“是。”操盘手领命而去。
黑狼看着电影里，莱昂纳多站在台上，对着台下疯狂的员工们发表演讲，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世界之王。
那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，现在应该正在计算每天高昂的利息吧？也许正在变卖家产，也许正在抱头痛哭。他甚至能想象出对方那张绝望的脸。
他抿了一口红酒，舒服地靠在沙发上。
这种把对手的尊严和财富，一点点碾碎的感觉，比任何毒品都更让人上瘾。
……
城市的另一端，叶澜的公寓里。
他没有看电影，也没有喝酒。他面前的屏幕上，是无数条飞速滚动的数据流。
他看到了那篇“股市扒皮王”的文章，也看到了文章下面，黑狼雇佣的水军和不明真相的散户之间，已经爆发了激烈的骂战。
【傻x博主，收了空头的黑钱吧？鉴定完毕！】
【就是，重组这么大的事，公司能不审核？用你的猪脑子想想！】
【楼上说得对，我刚问了我券商的朋友，他说这次重组背景很深，绝对靠谱！大家拿好手里的筹码，别被骗下车！】
叶澜的嘴角，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。
老胡的计划，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妙。他本来的打算，是更直接、更暴力的手段。但老胡这种“温水煮青蛙”的阳谋，似乎更能从心理上，将敌人彻底摧毁。
他没有闲着。
“系统，启动‘舆论引导’二级预案。”
【指令确认。正在筛选目标用户群体：‘技术派’、‘摇摆不定派’、‘深度套牢派’……】
【正在生成针对性评论脚本……】
【脚本生成完毕，开始通过虚拟身份账号，在各大平台进行精准投放。】
很快，在那些无脑吹捧和激烈对骂的评论区里，开始出现一些与众不同的声音。
【兄弟们先别激动，我就是个小散，也被套着呢。但我刚才去查了下那个‘青云新能源’，确实有点蹊跷啊。有没有懂行的哥们出来分析一下？不是抬杠，就是纯好奇。】
【我技术派的，说句公道话，虽然停牌了，但从停牌前的盘口看，那五个亿的资金明显是在出货，而不是吸筹。现在搞这么一出，我心里有点发毛。】
【唉，我已经被套了百分之三十了，现在就指望重组回本。不管真的假的，我都不敢看了，卸载软件了，等复牌再说吧。求各路神仙放过……】
这些看似理性、中立甚至有些软弱的评论，就像是滴入滚油里的几滴清水，瞬间让整个舆论场变得更加混乱和焦灼。它们没有直接攻击庄家，却像病毒一样，将怀疑和不安的情绪，悄无声息地植入了更多人的心中。
黑狼的水军，可以轻易地用谩骂淹没质疑，却无法反驳这种发自肺腑的“担忧”。
叶澜看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市场情绪指数，就像一个顶级的指挥家，欣赏着自己谱写的乐章。
就在这时，林悦的电话打了过来。
“叶澜，第一步很顺利！那个八卦号的文章，阅读量已经破百万了！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。
“意料之中。”叶澜淡淡地说。
“老胡已经开始安排人去挖赵卫东的料了，他说最迟后天，就能把第二篇报道发出去。”林悦顿了顿，语气变得有些担忧，“不过……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。黑狼那帮人，真的会这么蠢，一步步走进我们的圈套吗？”
“他们不是蠢，是傲慢。”叶澜的声音平静而冷酷，“一头吃饱了的狮子，是不会在意几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的。在他们眼里，我们就是那几只苍t蝇。”
“只有当他们发现，这根本不是苍蝇，而是一支准备给他们做开颅手术的医疗队时，一切就已经晚了。”
挂断电话，叶澜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。
他看到，在舆论的角落里，一个不起眼的账号，转发了“股市扒皮王”的文章，并附上了一句评论：
“一个连办公地址都没有的公司，要怎么撑起百亿市值？坐等一个解释。”
这个账号的头像，是灰色的。名字，叫“缠论扫地僧”。
叶澜笑了。
看来，被他从“缠论大师”骗局里拯救出来的那些技术派，也开始用自己的方式，加入了这场战争。
星星之火，可以燎原。
而他，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候，往这堆干柴上，浇上最猛的那一桶油。
突然，黑狼的加密通讯频道里，一条消息弹了出来。
发信人是“龙王”。
消息只有一句话。
“听说网上有点杂音？”
黑狼看着这条消息，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。
ps：龙王的随口一问，会让自负的黑狼感到压力，还是会让他更加疯狂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