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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租屋里,时间仿佛被董明德那句话冻结了。
“你,敢不敢来当这个总指挥?”
叶澜握着手机,没有立刻回答。他能听到电话那头老人平稳如山的心跳,也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几乎要挣脱束缚、狂野跳动的心脏。
敢不敢?
这个问题,问的不是勇气,而是觉悟。
接下这柄剑,他就不再是那个藏在暗处,可以随时抽身的影子。他将站在风暴的中心,身后是数万股民的血汗钱,是华远科技上万员工的饭碗,是董明德这群老派实业家一生的心血。
他要面对的,将是“教授”以及整个庄家联盟毫无底线的疯狂反扑。
赢了,他就是力挽狂澜的英雄。
输了,他就是万劫不复的罪人。
系统冰冷的提示还在脑海中回响:【此为必死之局】。
可叶澜的嘴角,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。
必死之局?那是因为系统只会计算棋盘内的得失。它算不出人心,算不出一个老人为了守护毕生心血的决绝,更算不出一个复仇者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。
“地点。”
叶澜只说了两个字,声音不大,却像一颗钉子,穿透了电话两头的寂静。
电话那头的董明德似乎愣了一下,随即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:“好!城南,华远最早的那间老厂房,三号车间。我在这里等你。”
挂掉电话,叶澜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依旧死死封在跌停板上的华远科技,眼神里再无一丝迷茫。
他不是救世主。
他只是一个,被深渊逼出来的执剑者。
……
半小时后,一辆破旧的出租车停在了华远科技的老厂区门口。
这里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恍如隔世,红砖墙壁上爬满了藤蔓,巨大的水塔上,“艰苦奋斗”四个斑驳的红漆大字,诉说着一个时代的印记。
叶澜推开车门,一个穿着中山装、精神矍铄的老人已经等在了门口,正是董明德。他身边没有秘书,没有保镖,就像一个刚散步回来的邻家大爷。
“叶先生,比我想象的要年轻。”董明德伸出手,手掌宽厚,布满老茧,握手时力道惊人。
“董总,比我想象的要镇定。”叶澜回道。
董明德笑了笑,领着他往里走:“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,我就是那个高个子,镇定不了也得镇定。”
三号车间里,没有机器的轰鸣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。几张老旧的行军桌拼在一起,桌上没有咖啡和雪茄,只有搪瓷缸子和几碟花生米。
桌边已经坐了五六个人,年纪都和董明德相仿,一个个神情严肃,眼神锐利,像一群准备上战场的老兵。他们看到叶澜进来,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,审视、怀疑、好奇,兼而有之。
叶澜知道,这就是董明德口中的“老兄弟”,是这场战争的出资方,也是他这个“总指挥”要面对的第一道难关。
“老董,这就是你说的那个‘总指挥’?”一个身材魁梧,顶着个光头,嗓门洪亮的老人率先开了口,他上下打量着叶澜,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,“也太年轻了点吧?嘴上长毛,办事不牢。这次咱们可是把棺材本都押上来了,可不能让个毛头小子拿去打水漂。”
“王大炮,你少说两句。”董明德瞪了他一眼,随即转向叶澜,介绍道:“王建军,搞煤炭的,嗓门大,人是好人。”
随后,他又一一介绍了其他人,有搞运输的,有做外贸的,有开连锁超市的。每一个,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草莽英雄,身上带着一股子野生的、不容小觑的力量。
他们是这个国家经济的基石,却也是在“教授”那种金融玩家眼中,最容易被收割的“旧时代土财主”。
叶“澜没有急着辩解,只是拉开一张椅子坐下,平静地看着他们,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,观察着自己的猎物。
“各位叔伯,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。”叶澜开口了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,“你们在想,凭什么相信我。凭什么把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真金白银,交到一个连脸都没见过几次的年轻人手里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全场:“我不跟你们谈K线,不谈市盈率,那些东西你们听不懂,我也不屑于说。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。”
“假如,你们的厂子,被一群地痞流氓围住了。他们不冲进来打砸,就在门口造谣,说你们的货是假的,厂子马上要倒闭了,吓得客户不敢来,工人想要跑。你们怎么办?”
光头的王建军一拍桌子:“怎么办?抄家伙跟他们干啊!打得他妈都不认识!”
“对!”叶澜猛地一拍手,“就是要跟他们干!但不能瞎干。人家是职业流氓,懂规矩,懂怎么恶心你又不让你抓住把柄。你提着刀冲出去,砍伤了人,最后进局子的是你。”
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一个戴眼镜的儒雅老人问道,他是做外-贸的周总。
“他们用嘴巴当武器,我们就用钱当子弹。”叶澜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,“他们说我的货是假的,要倒闭了?行,我当着所有人的面,把我所有的货,用比原来高一倍的价格,全部买回来!一颗螺丝钉都不留给他们!”
“他们不是想看我笑话吗?我就把我的厂子,用金砖重新砌一遍给他们看!”
“他们不是想让我的客户跑路吗?我就让所有人都看到,跟着我,不仅亏不了,还能赚大钱!到时候,跑路的就不是我的客户,而是那些跟着流氓起哄,想捡便宜的小瘪三!”
“他们想做空我们,把我们的股价打到地板上?那我们就把地板打穿,在下面挖出个金矿!把他们所有用来做空的筹码,全部变成我们登天的梯子!”
一番话,没有一个金融术语,却说得这群老江湖热血沸腾。王建”军听得双眼放光,一拍大腿:“妈的,这个说法我爱听!就这么干!老董,钱什么时候到位?我先拿二十个亿出来,给这帮兔崽子放个大烟花!”
董明德看着叶澜,眼中满是赞许。他知道,叶澜已经用最快的方式,征服了这群桀骜不驯的老兄弟。
“钱不是问题。”董明德沉声说,“我们这几个老家伙,凑出一百亿的现金,三天之内就能到账。问题是,怎么打?什么时候打?”
所有人的目光,再次聚焦在叶澜身上。
“现在不能打。”叶澜摇了摇头,“现在冲进去,就是给他们送弹药。他们巴不得我们现在就去撬跌停板,然后他们可以从容地把手里的融券筹码,高价卖给我们。”
“那怎么办?就眼睁睁看着它再跌两天?”王建军急了。
“对,就让它跌。”叶澜的嘴角,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,“不但要让它跌,我们还要在背后,再推它一把。”
“什么?”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“我们要让市场相信,华远科技真的不行了。我们要让恐慌达到极致,让所有人都绝望,让那些跟风做空的势力,把杠杆加到最大,把所有能借的券都借来砸盘。我们要让他们把所有的子弹,都打光。”
“然后呢?”董明德追问,他的手,已经不自觉地握紧了。
叶澜站起身,走到车间巨大的窗户前,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。
“然后,在他们最得意,最疯狂,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刻……”
他缓缓转过身,眼中闪烁着让这群老江湖都感到心悸的寒光。
“我们用一百亿,不,是用我们能调动的所有资金,在一个小时之内,把股价从跌停,拉到涨停。”
整个车间,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都被叶澜这个疯狂的计划,震得说不出话来。
从跌停到涨停,那是20%的振幅。在一个小时内完成,需要的资金量和操盘手对时机的把握,简直是神乎其技。
这已经不是战争了,这是在赌命。
就在这时,叶澜的脑海里,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【警告:检测到宿主正在制定“焦土式”反击计划。此计划将引发市场剧烈动荡,金融杠杆风险系数提升至98.7%,一旦失败,将引发不可预知的系统性风险。】
【警告:检测到同盟内部‘王建军’,其个人公司存在35%的隐性负债率,在极端市场波动下,有资金链断裂风险。】
叶澜的眉毛,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。
他看着眼前这群义愤填膺、准备倾家荡产决一死战的老人,再想到系统冰冷的警告。
他知道,他脚下踩着的,根本不是什么坚实的同盟,而是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,由金钱、欲望和人性弱点构成的活火山。
ps:当盟友本身就是风险的一部分时,这场豪赌,叶澜还敢梭哈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