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春宫暖阁内,烛火噼啪作响,将众人的影子映在雕花窗棂上,忽明忽暗。弘历捏着那包红色粉末的指尖微微泛白,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,最终落在太医院院判齐汝身上,沉声道:“齐汝,你来查验一番,这究竟是什么东西。”
齐汝连忙上前,双手接过纸包,动作小心翼翼,仿佛捧着烫手的山芋。他先是将纸包凑近眼前,仔细观察粉末的色泽——那红色不如朱砂那般暗沉,反倒带着几分温润的光泽,颗粒也比朱砂细腻些。随后他用指尖捻起少许粉末,放在鼻尖轻嗅,眉头先是微蹙,随即舒展,脸上露出几分了然。
“回皇上,”齐汝躬身回话,语气笃定,“这并非朱砂,而是红曲米粉。”
话音刚落,高曦月像是被惊雷劈中,瞬间僵在原地。她脸上的得意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,便凝固成了错愕,一双杏眼瞪得溜圆,死死盯着齐汝手中的纸包,心里却在想:怎么会……怎么不是朱砂?明明安排好的……她下意识地转头,目光飞快瞥向身旁的金玉妍,眼神里满是慌乱与质问——这与他们事先计划的完全不一样,那该栽赃给甄嬛的朱砂,怎么变成了红曲米粉?
金玉妍感受到高曦月的目光,却依旧端着一副从容的模样,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攥紧了帕子。她不动声色地朝高曦月递了个眼神,示意她稳住,可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,还是没能逃过甄嬛的眼睛。
甄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随即又恢复了淡然。她向前一步,屈膝行礼,声音温和却清晰:“皇上,前些日子永璜总说食不下咽,连平日里爱吃的糕点都碰不了几口,臣妾便请太医来看,诊断说是脾胃不和,开了些调理的方子。可永璜年纪小,嫌汤药苦涩,怎么都不肯喝。臣妾无奈,只好问了太医院的老太医,得知红曲米粉能健脾消食,且味道温和,便想着将它混在粥饭里,让永璜慢慢调理。”
她说着,抬眸看向弘历,眼神坦荡:“这红曲米粉是臣妾特意让人从御膳房取来的,延禧宫的宫人都知晓此事,皇上若是不信,尽可去问。”
弘历闻言,紧绷的脸色缓和了几分。他原本就对甄嬛私藏朱砂存着几分疑虑,如今听她解释得条理清晰,又有齐汝的查验结果佐证,心中的怀疑顿时消散大半。他抬手示意甄嬛起身:“娴妃先起来吧,朕自然信你。只是这桩事太过蹊跷,那害玫常在与仪贵人的朱砂,到底是从何而来?”说着,他的目光转向富察琅嬅,语气里带着几分询问。
富察琅嬅眉头微蹙,沉思片刻后说道:“皇上,内务府的朱砂取用记录,李玉已经仔细查过,近三个月只有长春宫、永和宫和钟粹宫领用,且用途、剂量都与账目对得上,绝无异常。若是有人绕过内务府,从宫外私自将朱砂带进来,那寻常的查账便查不出踪迹了。”她顿了顿,语气愈发郑重,“依臣妾之见,如今只有严查近日出入宫门的宫人、太监,尤其是那些负责采买、传递物件的人,或许能找到线索。”
弘历点点头,手中握着十八籽手串,细细摸索,若有所思。
就在这时,甄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再次开口:“皇上,臣妾还有一事想说。这朱砂虽有毒性,但寻常入药时剂量微小,短时间内断不会伤及性命,更别提让玫常在与仪贵人失子了。臣妾以为,要害人性命,必然是大量使用,或是长期在饮食、汤药中掺入微量朱砂,或是在其他地方也加入朱砂,日积月累才会发作。”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高曦月与金玉妍,语气带着几分深意,“如此看来,凶手定是早有预谋,从玫常在刚有孕时,或许就开始算计了。不如就从玫常在有孕那日起,详查所有与她接触过的人,以及这段时间内所有朱砂的去向——哪怕是太医院开出的药方,也该再核对一遍,看看是否有异常。”
高曦月被甄嬛的目光扫过,心头猛地一紧,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。她下意识地低下头,避开甄嬛的视线,指尖用力掐着掌心,才勉强稳住神色,不让自己露出破绽。金玉妍却依旧镇定自若,甚至还微微抬眸,与甄嬛对视了一眼,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,反倒带着几分挑衅。
“娴妃说得极是。”弘历深以为然,语气变得愈发严厉,“这朱砂绝非短时间内能害人的,背后之人定是处心积虑。李玉!”
“奴才在!”李玉连忙从殿外快步进来,躬身听令。
“你即刻与茂倩一同去查,”弘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从玫常在有孕那日起,所有出入永和宫和启祥宫的宫人、太监,还有太医院为两位娘娘诊脉、送药的医官、日常的饮食用度,都要一一盘问。但凡有言行异常、或是说不清楚行踪的,即刻打入慎刑司,严加审讯!”
“嗻!奴才遵旨!”李玉连忙应下,转身就要去办。
太后这时也开口了,她端着茶盏,轻轻吹了吹浮沫,语气沉稳:“皇上考虑得周全,只是后宫各宫的宫人、太监众多,单靠李玉和茂倩,恐怕难以周全。这段时间,各宫里的下人也要细细查问——看看谁最近与宫外有联系,谁的账目、物件有异常。这件事,就交给皇后去办吧,你掌管六宫,行事稳妥,哀家放心。”
富察琅嬅连忙屈膝领命,语气恭敬:“儿臣遵太后懿旨,定当仔细查问,绝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,早日还后宫一个清净。”
弘历又叮嘱了几句,让众人务必配合查案,随后便让太后先回宫歇息,又让其他嫔妃各自回宫。
众人纷纷行礼告退,暖阁内的人渐渐散去。高曦月走在人群中,脚步有些虚浮,方才的得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满心的慌乱。她快走几步,追上前面的金玉妍,压低声音,语气带着几分埋怨:“金贵人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那朱砂怎么会变成红曲米粉?是不是你办事不利?”
金玉妍侧过头,眼神冰冷地瞥了她一眼,声音压得极低:“贵妃娘娘莫慌,即便没有从娴妃那里搜出朱砂,咱们还有其他办法。只是现在宫里查得紧,娘娘若是再这般沉不住气,迟早会露出马脚。娘娘别忘了,咱们手里还有别的筹码,不必急在这一时。”她好好的安抚了一番高曦月,才提着裙摆,快步离开了长春宫。
高曦月回到咸福宫,慢慢的平静下来。心里想着若是有什么事,就将金玉妍推出去,反正主意都是她出的,也不算冤枉了她。前朝有她父亲高斌在,就算出了事,让她父亲,求一求皇上也不会有什么事。高曦月这样想着,心里也不害怕了,她又和往日一样,拿起琵琶,慢慢弹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