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察哨内，没有寂静。
所有人的耳中，只有那发穿甲弹留下的，尖锐高亢的嗡鸣。
风雪声，呼吸声，心跳声，全都被这道霸道的耳鸣所吞噬。
索科洛夫将军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墙角。
他嘴唇蠕动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，只是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那些只存在于最前沿理论中的词汇。
滑膛炮。
尾翼稳定。
脱壳穿甲。
他一生的骄傲，那个在库尔斯克钢铁坟场中淬炼出的信仰，被刚才那一发来自未来的炮弹，轰得灰飞烟灭。
李云龙的咆哮还在空气中震荡，他看着老将军那副丢了魂的模样，胸中的恶气终于吐尽，只剩下无与伦比的痛快。
让你个老顽固再倚老卖老！
让你再瞧不起咱泥腿子！
现在知道什么叫他娘的降维打击了吧！
伊万诺夫的脸色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、忌惮，甚至是一丝深层恐惧的苍白。
他不是技术专家。
但他比索科洛夫更明白，刚才那一炮，意味着苏维埃引以为傲的钢铁洪流，在对方面前，就是一排排等着被开罐头的薄皮罐头。
这不是技术代差。
这是维度碾压！
他的视线缓缓从窗外那辆“怪物”身上移开，最后，定格在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如水的年轻人身上。
林凡的脸上，依旧看不到任何胜利者的骄狂。
他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甚至没有再去看崩溃的索科洛夫一眼。
伊万诺夫的胸膛剧烈起伏，将肺里那股混杂着震惊与寒意的空气全部吐出。
他收起了所有来自红色帝国的傲慢，收起了所有克格勃精英的伪装。
他用一种近乎干涩的嗓音，问出了那句他早就该问的话。
“林凡同志，你们……到底想要什么？”
这句话出口的瞬间，伊万诺夫感到一阵虚脱。
他知道，谈判的主动权，已经彻底、永久地易手了。
李云龙咧开大嘴，刚想吼出“把你们的家底都搬过来”，就被林凡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林凡平静地迎上伊万诺夫探究的目光。
“我不要卢布，也不要黄金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根针，精准地刺入在场所有人的耳膜。
“我只要三样东西。”
林凡伸出第一根手指。
“第一，你们淘汰的旧生产线，以及未来三年，五十万吨的所谓‘过剩’钢铁。”
伊万诺夫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跳。
这个条件，听上去……像是在处理工业垃圾。
“第二，”林凡伸出第二根手指，“一些我们急需的稀有金属，比如钨、钼。我们可以用物资，按国际市场价交换。”
伊万诺夫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。
这完全是正常的资源交易。
他甚至开始觉得，对方也许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贪婪。
然而，当林凡伸出第三根手指时，伊万诺夫脸上的肌肉，瞬间僵住。
“第三……”
林凡的语气依旧平淡，吐出的词汇，却让伊万诺夫的血液瞬间冰冻！
“一份你们封存在档案室里，关于‘基洛夫’级巡洋舰的全套建造图纸。”
“基洛夫”！
这两个字，如同一道西伯利亚的寒流，吹散了房间里所有的暖意！
伊万诺夫那双锐利的眼睛里，刚刚浮现的一丝缓和，瞬间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！
“林凡同志！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尖锐而充满警告。
“你的要求，越界了！”
“坦克技术是战术层面的交换，但巡洋舰图纸，是苏维埃海军的战略核心！这触碰了克里姆林宫的红线！”
房间里的温度，骤然降至冰点。
李云龙一看老毛子翻脸，火气“腾”地就上来了，把桌子拍得山响！
“嘿！你个老毛子横什么横！”
“给你脸了是不是？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那破坦克的技术卖给美国佬！”
“老李！”
赵刚急忙按住暴怒的李云龙，但伊万诺夫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。
谈判，似乎走入了死局。
林凡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。
他不作争辩，只是转身，在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控制面板上轻轻一点。
“滋——”
指挥室中央的巨大沙盘，骤然亮起。
无数道蓝色的光束从沙盘底部射出，在半空中交织，构成了一个立体的、动态的巨大地图！
伊万诺夫的瞳孔，第三次猛地收缩！
全息投影！
这种只存在于科幻小说里的技术，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！
沙盘上，是整个太平洋的战场态势图。
代表日本联合舰队的红色光点，和代表苏联远东舰队的蓝色光点，正在上面缓缓移动。
每一个光点的移动轨迹，精确到了海里。
“这是我们通过高空侦察和情报分析，得出的实时动态。”
林凡的声音，打破了伊万诺夫的震惊。
他走到全息沙盘旁，伸出手，仿佛一位指点江山的神明。
“你看这里，这里，还有这里……”
他的手指，在海参崴外围，点出了几个幽深的海域。
那些地方，在苏联海军的防御图上，是一片空白。
“这些是美军都未曾发现的防御真空地带。”
“日本海军的潜艇，随时可以从这些地方，像一把毒刃，直接插进海参崴的心脏。”
林凡抬起头，目光穿过流动的光影，直视着伊万诺夫。
“帮我建立一支能在近海牵制日本海军的力量，也是在帮你，伊万诺夫同志。”
“唇亡齿寒的道理，我想你比我更懂。”
伊万诺夫死死盯着沙盘上那几个致命的漏洞，额头上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
对方的情报能力，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！
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，陷入剧烈挣扎时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，从车间的方向传来。
“天才！这绝对是天才的设计！”
索科洛夫将军不知何时，已经跑到了那辆“缝合怪”旁边。
他正拉着一名年轻的中国工程师，像个最虔诚的小学生，满脸狂热地请教着滑膛炮的加工工艺和发动机的增压技术。
“这个扭杆悬挂！我的上帝，它怎么能做到如此完美的平衡！”
“还有这个炮闩！半自动立楔式！它解决了困扰我们十年的抽壳问题！”
这位苏联功勋设计师，此刻已经完全抛弃了国籍、立场和骄傲。
他眼中只有技术，只有那超越时代的，闪耀着真理光辉的机械之美。
看着彻底沦陷的索科洛夫，伊万诺夫心中最后一道政治防线，开始剧烈动摇。
技术，是骗不了人的。
如果今天拒绝，他们带回去的，将只是一个噩梦般的消息。
如果合作……
伊万诺夫的大脑在疯狂运转。
最终，他像是做出了一个耗尽全身力气的决定，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再次睁开时，眼中的冰冷和杀意已经褪去，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无奈。
“我需要向莫斯科汇报。”
“但是，”他话锋一转，“我个人的建议是，可以向你们提供一份……经过‘关键技术脱密处理’的海军舰船设计资料。”
这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大底线。
林凡笑了。
他知道，自己赢了。
“可以。”
秘密协议，最终达成。
送走伊万诺夫一行人后，李云龙兴奋地搓着手，感觉浑身都是劲儿。
“林老弟，你真是神了！三言两语就把老毛子拿捏得死死的！”
“等那五十万吨钢材一到，咱他娘的再造五百辆坦克！直接平推到东京去！”
林凡却摇了摇头，他走到窗边，看着伊万诺夫的飞机消失在风雪中。
他知道，一份关于“东方神秘技术团体”的石破天惊的报告，即将摆在克里姆林宫的办公桌上。
新的风暴，已经出现。
就在这时，指挥中心内，一道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划破了胜利的喜悦气氛！
墙壁上，代表华北战区态势的屏幕，瞬间被染成了刺目的血红色！
一名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，脸上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，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基地长！最高级别紧急情报！”
“冈村宁次……冈村宁次疯了！他集结了华北方面军所有机动兵力，正对晋西北‘铁三角’发动总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