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9章：告辞离去，夫人建立好感
柳惊鸿见尚书夫人情绪已然平复，便顺势起身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体谅。
“夫人，天色不早，我便不多叨扰了。尚书大人为国事操劳，回府也需清静，我这外客若还在，恐扰了他歇息。”
这番话既是告辞，又处处透着为主家着想的体贴，让尚书夫人心中更是熨帖。她连忙拉住柳惊鸿的手，满脸都是真切的不舍。
“妹妹说哪里话，你肯来陪我说说话，我这心里不知敞亮了多少。再坐会儿，晚膳都备下了。”
“改日吧，”柳惊鸿笑着抽回手，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，“来日方长，往后我若得了闲，定常来向夫人讨教茶艺和花草之事，只怕到时候夫人嫌我烦呢。”
“我盼着你烦我呢！”尚书夫人被她逗笑，眼角的泪痕都仿佛淡去了几分，“说定了，你可不许食言。”
尚书夫人坚持要亲自将柳惊鸿送到府门口，这在极重规矩的京城官眷交际中，已是极高的礼遇。
从暖阁到二门的路上，尚书夫人依旧紧紧挽着她的手臂，絮絮叨叨地嘱咐着：“秋日天燥，妹妹回去记得多喝些润肺的汤水。”“下次来，我把我珍藏的几样新式花样子找出来给你瞧瞧。”那份热络，与初见时判若两人。
到了府门前，尚书夫人的贴身嬷嬷递过来一个精致的锦盒。尚书夫人亲手打开，里面是一支成色极好的暖玉簪子，样式古朴，却温润通透。
“妹妹送我那般贵重的云锦，我这做姐姐的，也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回礼。”尚书夫人将簪子塞到柳惊鸿手里，不容她推辞，“这簪子是我出阁时，母亲给我的压箱底之物，不值什么钱，但玉能养人。妹妹别嫌弃，就当是姐姐的一点心意。”
柳惊鸿没有再推拒。她知道，收下这支簪子，比任何客套话都能让尚书夫人安心。这代表着她接受了这份情谊，她们之间的关系，便从“七王妃与尚书夫人”，变成了可以交换私密物件的“姐妹”。
“那妹妹便却之不恭了。”柳惊鸿握着那尚有余温的玉簪，对着尚书夫人福了一福，“多谢姐姐厚爱。”
一声“姐姐”，叫得尚书夫人眉眼都舒展开了。
直到七王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，尚书夫夫人还站在门口，目光悠远。身旁的嬷嬷为她披上披风，低声说：“夫人，起风了，回吧。这位七王妃，瞧着是个能交心的。”
尚书夫人点了点头，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转身回府的步履，似乎都比来时轻快了些。
马车内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，发出单调的“咕噜”声。
方才还笑意盈盈的柳惊鸿，在车帘落下的瞬间，脸上所有的温情便如潮水般褪去。她靠在软垫上，阖着双眼，神情冷得像一块冰。
绿萼坐在对面，看看自家小姐平静无波的脸，又想起方才尚书夫人那依依不舍的热情模样，只觉得恍如隔世。她小心翼翼地开口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小姐，尚书夫人可真喜欢您。奴婢还从没见过，她对谁这么上心过。”
柳惊鸿没有睁眼，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淡淡的音节。
喜欢？
或许。但一个溺水的人，抓住任何一根浮木时，都会表现出极致的“喜欢”。尚书夫人需要的不是一个朋友，而是一个情绪的出口，一个能让她倾吐对丈夫担忧、对时局愤懑，却又绝对安全的树洞。而自己，恰好扮演了这个角色。
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温润的玉簪。簪子是暖的，可她的指尖却是凉的。
脑海中，方才暖阁里的一幕幕，尚书夫人的每一句话，每一个眼神，每一次叹息，都如同被放慢了无数倍的影像，在她脑中反复回放、拆解、分析。
“火凤仓”、“盘蛇谷”。
这两个名字，像两枚烧红的烙铁，深深印在她的记忆里。
尚书的压力源于朝堂内斗，有人正逼着他去执行一个他明知必败的计划。而这个计划，很可能就是以西境两大粮仓为诱饵，布下的一个惊天陷阱。
北国组织让她确认的“关隘漏洞”，原来竟是南国自己人挖好的坟墓。
这盘棋，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，也肮脏得多。
她原本的任务，是窃贼。是潜入南国这栋大宅里，偷走最值钱的东西。可现在，她发现这栋大宅自己快要着火了，而放火的人，就站在她面前，甚至还想拉着她一起欣赏这场大火。
一个更大胆，也更疯狂的计划，在她心中破土而出。
为什么要当一个听命行事的窃贼？
当宅子里的主人自己都想把房梁拆下来卖掉时，一个聪明的“窃贼”，就该考虑是不是能把整栋宅子都盘下来。
兵部尚书，这颗被政敌逼到悬崖边上的棋子，现在是她最好的筹码。她不仅要利用他，还要……策反他。让他从北国的敌人，变成她在南国朝堂上最锋利的一把刀。
这个念头让柳惊鸿的血液都有些沸腾。这是一种走在刀锋上的刺激，一种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、属于顶级特工的终极快感。
“小姐，我们到了。”绿萼的声音将她从深思中唤醒。
马车已经稳稳停在七王府的侧门。
柳惊鸿睁开眼，那双黑沉的眸子里，已然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。她整理了一下裙摆，由绿萼扶着，从容下车。
深秋的夜风带着凉意，吹起她鬓边的一缕碎发。她刚站稳，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一道人影。
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。
不远处的抄手游廊下，朱红的廊柱旁，萧夜澜正静静地站在那里。
他没有坐轮椅。
一袭玄色锦袍，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。夜色模糊了他脸上的轮廓，只留下一双在阴影中亮得惊人的眼睛，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。
他似乎，已经等了很久。
柳惊鸿的心，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。不是因为惊吓，而是一种猎人与猎人狭路相逢时，瞬间绷紧的直觉。
她面上不动声色，正要按规矩行礼。
萧夜澜却迈开了步子，一步，一步，缓缓向她走来。他的步伐很稳，没有丝毫残疾之态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。
他在她面前三步远处站定，目光从她身上，落到她手中紧握的那支玉簪上。
“回来了？”
他的声音很淡，听不出喜怒，却比任何质问都更具压迫感。
“看样子，在尚书府，玩得很尽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