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甚至开始害怕使用自己的能力,连那些能带来“好听歌声”的灵植都不敢再碰,仿佛那会是惊醒体内“怪物”的诱饵。
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信心和勇气,荡然无存。
洞窟内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更加微妙和压抑。
直到三天后,一个意外访客的到来。
来的竟然是幽癸。
他依旧是一身黑衣,蛇瞳冰冷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石室门口,手里提着一个用宽大叶子包裹的东西。
阿茸看到他,下意识地就往我身后缩,小脸上写满了紧张。
幽癸没有走进来,只是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门口的地上,打开了叶子。
里面不是什么奇珍异宝,而是几颗看起来最新鲜饱满的“月光苔”浆果,还有一小捆散发着清凉气息的“水心草”。
“吃。”幽癸言简意赅,声音依旧嘶哑冰冷,听不出任的何情绪,“害怕,就去打败它。”
他说完,根本不等回应,转身就走,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阴影里。
石室内,我和阿茸都愣住了。
阿茸从我身后探出小脑袋,怯怯地看着门口那几颗散发着柔和微光的浆果和青翠的水心草,大眼睛里充满了挣扎。
他害怕。害怕再次感受到那种不受控制的力量,害怕再听到那可怕的吼声,害怕看到大家恐惧的眼神。
但……幽癸叔叔的话,虽然冷硬,却像一颗小石子,投进了他死寂的心湖。
害怕,就去打败它。
怎么打败?他不知道。
他犹豫了很久很久,最终,对“恢复正常”的渴望,以及内心深处那一点点不甘心被恐惧吞噬的倔强,让他极其缓慢地、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门口。
他蹲下身,伸出微微颤抖的小手,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月光苔浆果,看了又看,仿佛那不是果子,而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。
他闭上眼睛,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,将浆果放进嘴里,飞快地嚼了两下咽了下去,然后立刻捂住额头,小脸上满是“等待审判”的惊恐。
然而,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。
冥痕安静地沉寂着,没有发光,没有发热,只有月光苔那微弱的、宁神的能量在他体内化开,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舒缓。
阿茸愣住了,他眨了眨眼睛,又犹豫着拿起那捆水心草。
这一次,他稍微大胆了一点,将水心草放在鼻尖,轻轻嗅了嗅那清凉的气息。
依旧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。没有歌声,没有光舞,冥痕也毫无反应。
仿佛他之前感受到的一切,都只是一场幻觉而已。
阿茸的小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困惑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。
他默默地坐在门口,抱着膝盖,看着那几颗浆果和水草,发起了呆。
我不明白幽癸的用意,也不知道为何这些灵植会失效。
直到傍晚时分,女战士送来晚餐时,看着门口那几颗丝毫未动的灵植,才恍然道:“哦,这些月光苔是清晨采的,露水还没干呢,蕴含的月华最足。水心草也要取中心最嫩的那一截,汁液饱满时才有效。这些……都快蔫了,能量都散得差不多了。”
原来如此!
幽癸送来的,是“过期”的灵植?他是故意的?
我忽然有点明白那个蛇瞳男人的别扭用意了。他不是在鼓励阿茸使用能力,而是在用一种最直接、甚至有些残酷的方式告诉他:看,这些东西没什么可怕的。它们甚至脆弱到很快就会失效。
真正需要战胜的,是你内心的恐惧。
阿茸似乎也听懂了女战士的话,他呆呆地看着那些“失效”的灵植,小嘴微微张着,眼中的恐惧和困惑慢慢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的思考。
第二天,幽癸又来了。
依旧是放下几样看起来半蔫不鲜的灵植,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:“控制,或者被控制。”然后转身离开。
阿茸依旧害怕他,但在他离开后,会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些灵植,甚至会尝试着去感受它们那几乎微不可察的、残留的“歌声”。
第三天,第四天……幽癸每天都来,每次都带着品相不佳的灵植,每次留下一句冷硬短促的话。
“力量就是工具。” “恐惧喂饱敌人。” “你的身体,你的规则。”
他的话像锤子,一下下敲打着阿茸封闭的心门。
阿茸从一开始的恐惧躲避,到后来的偷偷观察,再到后来,甚至会在他来之前,就忍不住看向门口,大眼睛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。
他开始慢慢的明白了,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蛇瞳叔叔,似乎……不是在吓唬他,而是在用一种奇怪的方式……教他?
直到第七天,幽癸带来的,终于是一颗看起来饱满欲滴、还沾着晨露的曦露花,以及一小截明显是刚采摘下来的、嫩绿剔透的水心草嫩尖。
他将这两样东西放在阿茸面前,什么也没说,只是用那双冰冷的蛇瞳看着阿茸。
阿茸抬起头,看着他,又看了看地上那两样散发着纯净柔和能量的灵植,小手下意识地握紧了。
他害怕。那种力量涌动的感觉,那种可能失去控制的感觉,让他心有余悸。
但他看了看幽癸——虽然冰冷,却没有丝毫恐惧和排斥的眼神。他又想起这些天那些“过期”的灵植,想起那句“害怕,就去打败它”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。
他伸出依旧有些颤抖的小手,先拿起了那朵曦露花。
他没有立刻吃下去,而是先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心,闭上眼睛,像是在感受它的重量和温度,感受那只有他能听到的、细微的“晨光之歌”。
然后,他极其缓慢地,将曦露花送入口中。
柔和的、温暖的能量在他口中化开。
他额间的冥痕,随之亮起了微弱而平稳的、呼吸般的蓝光。
没有失控,没有暴走,只有一种温暖的、安稳的流淌。
阿茸睁开眼睛,大眼睛里闪烁着惊讶和……一丝微弱的、亮晶晶的喜悦。
他成功了。他感受到了力量,却没有惊动那只“怪物”。
他抬起头,看向幽癸,小脸上第一次在面对他时,露出了一个虽然还很浅、却很真实的、带着点小小骄傲的笑容。
幽癸那冰冷的蛇瞳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,然后,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,转身,再次消失在阴影里。
阿茸看着他消失的方向,捧着那截水心草,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,像雨后天晴的第一缕阳光,虽然微弱,却坚定地穿透了阴云。
他开始明白了。
可怕的不是力量,而是失控。
而控制的第一步,是面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