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墟域残响
星界门的光流带着死寂的灰色，像是凝固的灰烬。星槎舟驶入其中，护罩上竟凝结出细碎的黑色尘埃，这些尘埃落地即散，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人心头发紧——那是无数界域崩解后残留的“寂灭之气”，比万毒之源的毒瘴更阴冷，比寒极冰原的寒煞更刺骨。
“这里的空间在‘遗忘’一切。”韩立指尖划过护罩上的尘埃，那些尘埃竟顺着灵力纹路渗入舟身，若非流脉舟的绿光及时包裹，恐怕连星槎舟的灵纹都要被抹去，“寂灭之气能吞噬存在过的痕迹，难怪叫‘遗忘之墟’，任何进入这里的事物，最终都会被彻底遗忘。”
历飞雨的灵识探入光流，却如沉入无底深渊。识海中感受不到任何活物的气息，只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在飞速闪过——某个界域的恒星熄灭，某个文明的最后一声啼哭，某个修士在崩解的大地上绝望的嘶吼……这些画面刚浮现就化作齑粉，连一丝情感都来不及残留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“连记忆都会被吞噬。”历飞雨收回灵识，脸色苍白如纸，“刚才那些画面，应该是被遗忘之墟吞噬的界域最后的残响。终焉之影选择在这里扎根，果然是因为这里的寂灭之气最适合它生长。”
星槎舟在灰色光流中航行了三日，光流才渐渐稀薄。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——所谓的遗忘之墟，竟是一片由无数界域残骸堆叠而成的“垃圾场”。破碎的大陆板块如漂浮的岛屿，断裂的灵脉像暴露的血管，残存的城池只剩下半截城墙，城砖上的文字早已被寂灭之气磨平，连曾经属于哪个界域都无从辨认。
“这就是终焉之影的‘食量’。”韩立指着远处一块巨大的残骸，那残骸的轮廓与万毒之源世界有几分相似，只是表面已被黑色气息覆盖，“它吞噬的界域，最终都会变成这样的残骸，成为遗忘之墟的一部分。”
星槎舟落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大陆残骸上。脚下的土地是暗灰色的，踩上去如同踩在灰烬上，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远处的天空挂着三颗破碎的卫星，卫星表面流淌着黑色的寂灭之气，将微弱的星光都吞噬殆尽。
“这里的寂灭之气能侵蚀灵脉。”历飞雨运转灵力，却发现体内的共生灵力运转速度比在虚实之渊慢了近一半，“必须尽快找到终焉之影的本体，拖延越久，我们的力量消耗越大。”
他从储物袋中取出界域之心赠予的七彩晶石，晶石在接触寂灭之气的瞬间亮起微光，在前方投射出一道淡淡的光轨：“界域之心能感应到终焉之影的核心位置，跟着光轨走就能找到它。”
两人沿着光轨前行，沿途的景象越来越触目惊心。一片残骸上，散落着无数修士的白骨，这些白骨的指骨都保持着握剑的姿势，显然是在抵抗中被瞬间吞噬；另一片残骸的冰层下，冻着成千上万的凡人，他们的表情定格在惊恐的瞬间，却连一丝怨念都未留下——寂灭之气连情感都能抹去。
“它不仅吞噬界域，还在抹杀‘存在’本身。”韩立蹲下身，捡起一块刻有阵法纹路的残片，残片上的纹路刚被灵力触碰就彻底消散，“连阵法的痕迹都留不下，这样的敌人……该怎么对抗？”
历飞雨的目光落在光轨尽头，那里的黑色气息浓郁如墨，隐约能看到一颗巨大的黑色星球悬浮在墟域中央。星球表面没有任何地貌，只有不断流淌的黑色气流，气流中夹杂着无数细小的光点——那是被吞噬的界域生灵最后的意识碎片，此刻正发出无声的悲鸣。
“终焉之影的本体，就是那颗‘寂灭星’。”历飞雨握紧斩仙剑，剑身上的生息符文在寂灭之气中顽强地闪烁，“那些光点是它的‘养分’，也是它的弱点。只要能唤醒这些意识碎片，或许就能动摇它的存在。”
就在这时，前方的残骸突然震动，无数只由黑色气流组成的“墟兽”从地下钻出。这些墟兽没有固定的形态，时而化作巨爪，时而化作利齿，身上散发的寂灭之气比周围浓郁十倍，所过之处，连灰色的土地都变成了纯粹的虚无。
“它们是寂灭之气的具象化！”韩立祭出玄阴珠与离阳玉，两宝同时亮起，将墟兽暂时逼退，“被它们碰到，会直接从存在中被‘抹去’！”
一只墟兽化作巨爪拍来，历飞雨挥剑斩出银光。银光与巨爪碰撞，竟发出“滋滋”的消融声，斩仙剑的生息之力与墟兽的寂灭之气相互吞噬，形成一道不稳定的能量漩涡。
“不能硬拼！”历飞雨迅速后退，“用平衡之力克制它们！”
他与韩立再次背靠背站定，历飞雨驱动共生灵力，韩立运转两仪界核的阴阳之力，两种力量在两人周围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光圈。光圈所过之处，墟兽的黑色气流渐渐变得稀薄，甚至有几只墟兽在光圈中解体，化作无害的灰色尘埃。
“果然有效！”韩立精神一振，“平衡之力能中和寂灭之气，就像阴阳调和能稳定界隙一样！”
两人一边维持光圈，一边沿着光轨继续前进。越来越多的墟兽被吸引而来，却都在平衡光圈的侵蚀下不断消融。当他们终于抵达寂灭星附近时，周围的墟兽突然停止了攻击，纷纷退回残骸深处，仿佛在畏惧着什么。
寂灭星表面的黑色气流剧烈翻涌，一道巨大的裂缝在星球表面展开，裂缝中传来无数重叠的声音，像是亿万生灵在同时低语：“……为何……要阻止……遗忘……”
“因为存在过，就不该被遗忘。”历飞雨昂首望向裂缝，斩仙剑的银光刺破黑暗，“t病毒世界的抗争，浮空灵境的守护，万毒之源的牺牲……这些都不是无意义的，它们是照亮黑暗的光，是不该被寂灭吞噬的记忆！”
裂缝中的低语变得狂躁：“……光会熄灭……记忆会消散……唯有遗忘……才是永恒……”
黑色气流从裂缝中喷涌而出，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，朝着两人狠狠抓来。巨手上缠绕的意识碎片发出痛苦的哀嚎，显然是被强行操控着。
“唤醒它们！”历飞雨将共生灵力注入斩仙剑，剑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，“你们的名字，你们的抗争，都不该被遗忘！”
银光如瀑布般洒向巨手，那些意识碎片接触到银光，竟开始闪烁起微弱的光芒。一个属于t病毒世界的碎片亮起，化作秦漠的虚影；一个属于浮空灵境的碎片闪烁，化作守林人的轮廓；还有无数陌生的碎片，化作各个界域修士的身影——他们都曾为守护而战，此刻在共生灵力的唤醒下，挣脱了寂灭的束缚。
“以诸天生灵之名，反抗！”
无数虚影同时发出呐喊，声音穿透了寂灭的低语，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流，与历飞雨的银光融为一体，狠狠撞向巨手。巨手在光流中寸寸崩解，黑色气流不断消散，露出里面包裹的无数意识碎片，这些碎片挣脱束缚后，如流星般飞向遗忘之墟的各个角落，仿佛要去唤醒更多被吞噬的记忆。
寂灭星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，表面的裂缝越来越大，露出里面更深沉的黑暗——那里没有气流，没有碎片，只有一片纯粹的“无”，仿佛连虚无都能吞噬。
“那是它的核心……‘绝对遗忘’。”历飞雨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，“连意识碎片都无法存在的地方。”
二、记忆之盾
绝对遗忘的核心中，缓缓升起一道身影。这身影由纯粹的黑色构成，没有五官，没有轮廓，却散发着让所有存在都感到战栗的气息。它没有说话，却有一道意念直接传入两人识海：
“你们无法理解‘遗忘’的意义。失衡的界域会带来痛苦，存续的记忆会滋生执念，唯有彻底遗忘，才能终结这一切。”
“痛苦与执念也是存在的一部分。”韩立的意念坚定如初，“就像寒极界域的冰与离阳界的火，失衡确实会带来伤害，但平衡不是靠遗忘，是靠接纳与调和。”
“接纳？”终焉之影的意念带着一丝嘲讽，“你们接纳了t病毒世界的毁灭？接纳了守林人的牺牲？接纳了每个界域留下的伤痕？”
它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，精准地刺入两人最柔软的地方。历飞雨的识海再次浮现出那些遗憾的画面，这一次，画面比在虚实之渊时更加清晰，连每个细节的痛苦都放大了百倍。
“这些伤痕，我们从未遗忘。”历飞雨的意念却没有动摇，“正因为记得t病毒世界的毁灭，我们才在万毒之源阻止了更大的灾难；正因为记得守林人的牺牲，我们才在碧源界域守护了灵根树；每个界域的伤痕，都是我们前行的路标，不是沉溺的泥沼。”
他举起斩仙剑，剑尖指向绝对遗忘的核心：“你说遗忘能终结痛苦，却不知道，正是那些不愿被遗忘的记忆，支撑着生灵在痛苦中坚守。这才是你永远无法理解的‘存在之力’！”
“冥顽不灵！”终焉之影的身影突然膨胀，无数道黑色光刃从寂灭星表面射出，光刃所过之处，连空间都被抹去，留下一道道虚无的轨迹。
历飞雨与韩立同时祭出所有宝物。流脉舟的绿光、寒脉佩的蓝光、玄阴珠的黑光、离阳玉的红光、两仪界核的灰光，再加上界域之心的七彩光，七道光芒在两人头顶交织成一面巨大的“记忆之盾”。这面盾牌上，不断闪过他们走过的每个界域的画面，从黄枫谷到遗忘之墟，从初遇到并肩，无数记忆的碎片在盾牌上流转，散发出温暖而坚韧的力量。
“铛——”
黑色光刃撞在记忆之盾上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盾牌剧烈震颤，表面的记忆画面不断破碎，却又在瞬间重组——破碎的是画面，重组的是记忆的内核。
“记忆是无法被彻底抹去的！”韩立大吼着，将更多灵力注入盾牌，“只要有人记得，只要有人传承，哪怕画面破碎，核心的精神也会永远存续！”
随着他的话语，盾牌上的画面开始变化。t病毒世界的废墟上长出了新芽，浮空灵境的枯树抽出了新枝，毒源殿的残魂化作了星光……这些变化不是幻术，是记忆在“成长”，是痛苦中孕育的希望。
终焉之影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波动：“不可能……记忆怎么会有力量……”
“因为记忆里有爱，有勇气，有坚守！”历飞雨抓住终焉之影动摇的瞬间，将共生灵力与记忆之盾的力量完全融合，“这些才是生灵最本源的力量，是连寂灭都无法吞噬的‘存在之光’！”
记忆之盾爆发出超越之前所有界域光芒的亮度，将黑色光刃彻底消融。光芒如潮水般涌向寂灭星，所过之处，黑色气流不断退散，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界域残骸——这些残骸在光芒的照耀下，竟开始散发出微弱的生机，仿佛沉睡的种子正在苏醒。
“不——！”终焉之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，绝对遗忘的核心剧烈收缩，试图吞噬这道光芒。但已经晚了，光芒中蕴含的无数记忆，那些不愿被遗忘的坚守，如同一把把钥匙，打开了被寂灭封锁的存在。
遗忘之墟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。断裂的灵脉重新连接，破碎的大陆板块缓缓靠拢，甚至有几颗熄灭的恒星重新亮起了微光。那些被唤醒的意识碎片在墟域中飞舞，像是在寻找自己的家园，又像是在为新生的希望欢呼。
三、墟域新生
当光芒散去，寂灭星已经消失不见。终焉之影的核心被记忆之光彻底净化，化作一缕纯粹的“虚无之气”，融入了遗忘之墟的本源——这一次，它不再是吞噬存在的寂灭，而是成为了孕育新生的“留白”，就像画卷中的空白处，虽无色彩，却让画面更加完整。
历飞雨与韩立瘫坐在地，体内的灵力消耗殆尽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。周围的界域残骸在缓缓重组，一片新的大陆正在他们脚下形成，土地从灰色变成了褐色，甚至有嫩绿的草芽从石缝中钻了出来。
“我们……做到了？”韩立看着眼前的景象，还有些不敢相信。
历飞雨笑了笑，指尖触碰草芽，草芽在他的灵力下轻轻摇曳：“不是我们做到了，是所有被遗忘的记忆，它们自己选择了回来。”
远处，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新生的草地上走来，正是秦漠的意识碎片凝聚而成的虚影。他走到两人面前，笑容与记忆中一模一样：“我就知道，你们能做到。”
紧接着，守林人、药神子、木玄、玄冰……无数熟悉的身影从光芒中走出，他们都是各个界域被铭记的存在，此刻化作意识虚影，围绕在两人身边。
“终焉之影消失了，但遗忘不会停止。”守林人的声音温和而悠远，“就像平衡需要守护，记忆也需要传承。这才是你们旅途的真正意义——不是终结遗忘，是让值得铭记的，永远被记得。”
药神子接过话头：“每个界域都有自己的记忆，有的会被时间磨损，有的会被灾难掩盖。你们走过的路，就是在为这些记忆‘刻碑’，让它们能在遗忘之墟外，继续存续。”
身影们渐渐变得透明，化作点点星光，融入新生的大陆。这些星光在土地上留下了无数道银色的纹路，这些纹路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络，将各个界域的记忆连接在一起，形成了一道跨越遗忘之墟的“记忆之桥”。
“他们……要离开了吗？”韩立望着星光消散的方向，眼中有些不舍。
“不是离开，是回家。”历飞雨站起身，望着新生的天空——那里已经有了淡淡的蓝色，几颗重新亮起的恒星洒下温暖的光芒，“他们的记忆会融入这片新生的土地，成为遗忘之墟的一部分，守护这里不再被寂灭吞噬。”
星槎舟缓缓飞到两人身边，舟身的共生花纹路与地面的记忆纹路产生共鸣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。舟身的星图上，所有的光点都亮了起来，包括那些曾经被遗忘的界域，此刻都在星图上闪烁着稳定的光芒。
“我们也该回家了。”韩立抚摸着星槎舟的栏杆，眼中闪过一丝怀念，“黄枫谷的灵田，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了。”
历飞雨望着记忆之桥延伸的方向，那里连接着他们最初出发的地方：“回去看看吧。或许那里的记忆，也在等着我们。”
两人登上星槎舟，星槎舟缓缓升空，朝着记忆之桥的另一端飞去。新生的遗忘之墟在下方越来越小，褐色的土地上长出了成片的森林，河流在大陆上蜿蜒，无数意识碎片化作的生灵在林间奔跑，发出快乐的鸣叫——这里不再是吞噬一切的墟域，而是承载着所有记忆的“新生之地”。
星槎舟穿过记忆之桥，光流不再是灰色的，而是呈现出温暖的金色。光流中不断闪过他们走过的画面：黄枫谷的初遇，毒心城的并肩，镜域的真我，鸿蒙之隙的联手……这些画面不再是负担，而是勋章，是刻在灵魂里的记忆。
“你说，我们算不算完成了守护？”韩立望着光流外的星辰，轻声问道。
历飞雨笑了笑，看向手中的斩仙剑，剑身上的生息符文与记忆纹路遥相呼应：“守护没有完成的一天。但只要我们还记得为什么出发，记得那些并肩的人，这条路就永远有意义。”
星槎舟冲出光流，前方的星界门后，是熟悉的天南地域。黄枫谷的山门在阳光下矗立，山间的灵田郁郁葱葱，几个年轻的弟子正在试炼场练剑，笑声顺着风传来，清晰而温暖。
星槎舟缓缓降落，落在黄枫谷外的山坳里。历飞雨与韩立走下舟身，望着熟悉的山门，相视一笑。
他们的旅途，从这里开始，也在这里，写下了新的篇章。或许未来还会有新的失衡，新的遗忘，但只要记忆还在，信任还在，守护的脚步，就永远不会停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