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一出,屋里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愣住了,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蒙蒙。
淑红更是瞠目结舌,她没想到,平时在家里不声不响、看着温顺乖巧的女儿,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,而且态度如此坚决,比她姐姐圆圆还有主意。
“蒙蒙,你胡说什么呢!”淑红又急又气,拉过蒙蒙的胳膊,“这是你姥爷,也是你亲爷爷!当年要不是家里情况特殊,你也不会…… 不管怎么样,他都是你的亲人,你怎么能说不守灵就不守灵?”
大勇也在一旁劝道:“蒙蒙,听话,守灵是规矩,也是孝心,别让你姥爷走得不安心。”
可不管淑红和大勇怎么说,蒙蒙都不为所动,她咬着嘴唇,摇着头:“我就是不守灵。他是我姥爷,我不是戚家的孙女,我只能以外孙女的身份参加葬礼,守灵不是我该做的事。”
事确实是什么个事,但刚才戚老汉弥留之际,让蒙蒙叫爷爷她也没说什么不同意,翠兰以为蒙蒙今天已经认下了孙女这个身份,没想到在穿孝服守灵这事上又叽歪起来了。
可孩子不愿意就不愿意,今天的主角也不是蒙蒙,为了不在葬礼上生是非,翠兰作势点了点蒙蒙的额头,也就由着她了。
可有人不愿意了,戚家的二姑娘梅红开口了: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!当年要不是你爸妈身体不好,把你放在你淑红姑姑家养着,你现在就是戚家的亲孙女!穿全孝守灵是天经地义的事,你怎么能跟小刚比?”
院子里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,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们身上。
淑红看着女儿倔强的样子,心里又气又急:“蒙蒙,你是不是害怕守灵?要是害怕,妈陪着你,没事的。”
蒙蒙抬起头,眼神清澈而坚定,摇了摇头:“我不是害怕。如果奶奶百年之后,我肯定会穿全孝,好好守灵。但姥爷不一样,他是我姥爷,我是他的外孙女,按照规矩,外孙女不用守灵,只有孙女才需要。我不能坏了规矩,也不能乱了身份。”
她说得条理清晰,语气平静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。屋里的亲戚们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翠兰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,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。蒙蒙说的对,按照鲁中地区的风俗,外孙女和孙女在葬礼上的角色本就不同,只是大家没想到,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,竟然把这些规矩分得这么清楚,而且态度如此坚决。
淑红看着女儿,心里又无奈又心酸,她知道蒙蒙的脾气,一旦做了决定,就很难改变。她叹了口气,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:“你这孩子,怎么就这么犟呢…… 你姥爷要是知道了,该多伤心啊。”
梅红尤自不算,“你不能跟着小刚穿孝服,应该跟着圆圆,她是不是你姐姐?”
蒙蒙看一眼这个二姨,平时不见她来往,这会子跳出来管什么闲事?她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七八岁、天天愿意跟着圆圆姐姐的小蒙蒙吗?
“圆圆是我姐姐,但她是表姐!小刚才是我哥哥!”
淑红看着蒙蒙倔强的模样,不知道该怎么反驳。她指着灵堂里戚老汉的遗像,声音带着哭腔:“你姥爷生前多疼你啊,现在他走了,让你穿件全孝送他,你都不愿意吗?”
蒙蒙的眼眶也红了,眼泪在里面打转,却还是咬着嘴唇说:“我不是不愿意送姥爷,我会给他上香、磕头,送他最后一程。但孝服不能乱穿,该是什么身份,就穿什么衣服,不能坏了规矩。要是我穿了全孝,反而让姥爷不安心。”
“你爷爷临终前是想让你叫他爷爷,回归戚家的啊!”翠兰伤心欲绝。
站在一旁的家良叹了口气,走过来拉了拉翠兰的胳膊:“行了,别逼孩子了。她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吧,只要心里有姥爷,穿什么不一样?别因为这点事,让姥爷走得不安生。”
家良一口一个姥爷,听得翠兰耳朵疼,蒙蒙哪是不认爷爷,她是不认爹娘!
翠兰看着家良,又看了看蒙蒙通红却坚定的眼睛,最终还是无奈地松了手,抹了把眼泪:“罢了罢了,随你吧,真是个认死理的孩子。”
梅红还想说什么,军红拉了她一把,又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,她也就闭嘴了。
蒙蒙看着翠兰妥协,心里松了口气,快步走到灵前,拿起三炷香点燃,对着姥爷的遗像深深鞠了三个躬,轻声说:“姥爷,我来看您了。您放心,我会好好送您最后一程。”
香灰落在供桌上,轻轻一颤。院子里的哭声又渐渐响了起来,比刚才更显悲伤。蒙蒙跪在草席上,看着遗像里姥爷慈祥的笑容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,滴在胸前的白布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她知道,自己没有做错。规矩不能乱,身份不能越,这是她能为姥爷做的,最郑重的告别。
窗外的冬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,敲打着窗户,像是在为戚家的悲伤伴奏。屋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重起来,大家看着蒙蒙倔强的背影,心里都五味杂陈。
这个不声不响的孩子,用自己的方式坚守着她认为的 “规矩”,却也让这场本就悲伤的葬礼,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矛盾与无奈。
淑红看着丈夫,又看了看女儿,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妥协。她知道,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,除了接受,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。
而蒙蒙站在一旁,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。她知道自己没有做错,她只是在坚守着自己心中的“身份”与“规矩”。更断绝了以后再可能出现的纠缠和麻烦。
如果再有人对她的归属提出异议,就会有人出来说:“看,她在戚老汉的葬礼上执的是外孙女的礼节,又怎么能算是戚家的孩子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