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待的日子变得异常煎熬。张默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,精准地完成着每日的测试与治疗,所有的情绪和谋划都被死死压在那副日益温顺驯服的外表之下。能力的“视野”则如同潜入深海的潜艇,悄无声息地运转着,持续监控着那两根“风筝线”,并反复推演着那个基于维护日程表的冒险计划。
吴博士和李医生似乎对他的“稳定状态”愈发满意,测试的强度略有放缓,更多转向对已有数据的分析和理论建模。这给了张默更多暗中准备的时间。
他从测试中偷偷记下基地内部网络的一些基础结构特征(通过屏幕上偶尔闪过的系统信息),从李医生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部分区域的监控盲区(比如某些设备间或通风管道入口附近)。他甚至利用一次“副作用评估”的机会,刻意表现出对某种特定频率的电流刺激有“轻微不适”,试图为将来可能的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“异常”借口。
所有这些零碎的信息,都被他整合进那个疯狂的计划中。
维护日终于到来。
根据吴博士桌上那份日程表的碎片信息,维护时间窗口在下午两点至四点,由一家名为“迅捷通”的外包公司负责,主要工作是检查更新内部通讯服务器的软件和硬件。
从早上开始,张默就感觉到基地内的气氛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。巡逻守卫的交接更频繁,一些不常开启的区域传来了隐约的动静。他的“视野”也能捕捉到空气中多了一些陌生的、带着【技术性】和【临时性】的阴影。
下午一点五十分,李医生照例来为他进行每日的生理指标监测。张默提前调动全部精神力量,在李医生靠近的瞬间,将能力的“视野”收缩、凝聚,然后如同无形的针尖,对着李医生佩戴的、用于记录数据的电子手环,进行了一次极其短暂而强烈的“信息过载冲击”!
这不是攻击,更像是一次强干扰。
效果立竿见影。李医生手腕上的电子手环屏幕猛地闪烁了几下,发出细微的“嘀嘀”报警声,几个数据读数瞬间乱码。
李医生皱了皱眉,拍了拍手环,又尝试按了几个按钮,故障依旧。
“奇怪,刚才还好好的。”她低声自语,看了一眼时间,又看了看躺在床上“闭目养神”的张默。
张默适时地“悠悠转醒”,脸上带着一丝被惊扰的茫然:“李医生?怎么了?”
“设备有点小故障。”李医生语气平静,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。维护期间内部通讯本就可能受影响,现在记录设备又出了问题。
“需要我帮忙吗?”张默“关切”地问。
“不用,你好好休息。”李医生快速做了决定,她需要去更换设备或者找人检修,不能在样本这里浪费时间。她收拾好东西,匆匆离开了房间。
计划第一步成功!调开了最贴近的监视者!
门依旧锁着。但张默知道,守卫的注意力也会因为维护工作和李医生的临时离开而出现分散。
他深吸一口气,从床上坐起,走到房间角落,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盖板。之前的观察和“视野”的探测让他确信,这个通风管道虽然狭窄,但连接着这层楼的弱电井,而通讯服务器房就在弱电井的隔壁。
他用早已磨尖并藏好的塑料片,小心翼翼地撬开通风口盖板的四个卡扣。动作必须轻,不能引起任何震动或声响。
盖板被取下,露出黑洞洞的管道口,一股带着灰尘和金属气息的风微微吹出。
时间紧迫!维护窗口已经开始!
他没有任何犹豫,深吸一口气,如同灵巧的猫科动物,蜷缩身体,钻进了狭窄的管道。管道内壁冰冷粗糙,空间逼仄得只能匍匐前进。黑暗中,他全靠能力的“视野”导航,规避着可能的障碍和传感器(如果有的话)。
他沿着管道向记忆中的方向爬去,耳边能听到管道外隐约传来的、陌生的交谈声和工具碰撞声——是维护人员!
爬行了大约七八米,前方出现了一个岔口,一侧向下通往弱电井。他小心翼翼地探出“视野”,确认下方暂时无人。
就是这里!
他需要制造一个不会被立刻发现的、短暂的通讯机会。服务器房他进不去,但弱电井里通常会有用于调试的临时接口。
他调整姿势,将手臂艰难地伸向下方的弱电井,指尖在布满线缆和接口的井壁上摸索。能力的“视野”辅助他分辨着不同线缆的用途。
找到了!一个标着“维护调试口”的以太网接口!
但他没有设备!如何利用这个借口?
他早有准备。之前剩下的、一小段极其坚韧的食品包装金属丝被他从嘴里吐了出来(藏于舌下)。他将金属丝一端缠绕在调试口的金属外壳上(接地),另一端则用牙齿将其磨得更尖。
然后,他做了一件极其冒险的事——他将那尖细的金属丝,猛地刺向调试口旁边一根正在使用的、传输着基地内部通讯数据的网线绝缘皮!
噗!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。
能力的“视野”瞬间捕捉到那根网线上数据流的异常波动!一个微小的、未经授权的物理接入点被强行打开了!这就像在坚固的堤坝上钻了一个针眼!
基地的防火墙和安全系统立刻就会检测到这个异常!但维护期间,系统本身就在进行调整,这种短暂的、低级别的异常很可能被归为维护过程中的“噪音”或“临时干扰”!
他只有几秒钟!或许更短!
他集中全部意念,不再是用眼睛看,而是将脑海中那段关于叶薇危险的警告信息,以及赵志强与烛龙关联的关键词,混合着一种极其强烈的、求救的意念波动,顺着那金属丝制造的微小物理连接,如同投石入水般,猛地“灌注”进基地的内部数据流中!
这不是发送邮件或文件,而是一种更本质的、基于他诡异能力的“信息投射”!他期望基地内部网络与外部互联网的某个短暂交换节点,能够无意中将这股携带着特定信息的“异常波动”泄露出去,如同病毒般,流向叶薇可能接触到的网络空间!
这完全是一种赌博!赌那微乎其微的概率!赌叶薇作为调查记者的敏感性能捕捉到这来自深渊的求救!
做完这一切,他猛地抽回金属丝,迅速缩回通风管道,并将盖板重新扣好。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秒。
他瘫倒在管道里,心脏狂跳,几乎要窒息。能力的过度使用和极度的紧张让他眼前发黑,头痛欲裂。
外面,似乎传来了维护人员略带疑惑的交谈声:“刚才系统日志有个瞬时抖动……”“可能是维护工具干扰,继续吧……”
没有警报大作。计划第二步,险之又险地完成了。
他是否成功发出了信息?叶薇能否收到?他不知道。
他像一条脱力的蠕虫,在黑暗肮脏的管道里喘息着,等待着命运的审判。
无论结果如何,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。
现在,他必须尽快返回房间,在李医生回来之前,抹去一切痕迹。
自由的代价,如此沉重。
(第一百零八章 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