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日清晨,一位衣着朴素、面色灰败的老农,在家人的搀扶下,颤巍巍地踏入当铺。
他叫王老栓,一进门便噗通跪地,老泪纵横:
“掌柜的,救命啊!我家……我家遭了大难了!”
王老栓典当的,是这突如其来的“灭顶之灾”;所求的,是一线生机。
原来,王家本是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,虽不富裕,却也安稳。
可半月前,祸事接踵而至:先是家中耕牛无故暴毙,接着儿媳难产,母子双亡,儿子进山砍柴摔断了腿,昨日一场无名火又将半间茅屋烧为灰烬……短短时日,家破人亡,厄运如同跗骨之蛆。
镜渊之力扫过王老栓及其家人,我心头一沉。
他们周身并无邪祟缠身,也无怨灵索命,但每个人的气运线都黯淡无光,且被一股极其隐晦、却根深蒂固的灰黑色因果业力紧紧缠绕!
这业力并非针对他们个人,而是如同祖传的烙印,源自血脉深处!
“这不是寻常灾祸,”我沉声道,“是‘阴债’现世,业力反噬。”
“阴债?”王老栓茫然抬头,“俺家祖辈都是老实人,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!”
“未必是今生之事。”玄夜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,“业力因果,可累世积存。债主未必是人,也可能是……其他生灵。”
我凝神追溯那灰黑业力的源头。
镜渊之中,景象回溯,越过王老栓父辈、祖辈……最终定格在百年前!
画面中,一位与王老栓面容有七分相似的青年猎户,为给病重的母亲凑钱买药,冒险深入深山老林,猎杀了一头罕见且颇具灵性的白狐!
更糟的是,那白狐当时已怀有身孕!
青年虽救母心切,但此举无疑犯下了杀孽,尤其是杀害有灵孕兽,业报极重!
这桩血债,便作为“阴债”,沉淀在了王家的血脉因果之中,世代潜伏,直至王家气运衰微到一定程度,便骤然爆发!
“百年前,你祖上为救母,误杀了一头怀崽的灵狐。”我将所见告知王老栓,“这桩杀业,成了你王家世代背负的‘阴债’。如今你家运道低迷,此债便来索偿了。”
王老栓如遭雷击,瘫坐在地:“竟……竟是如此!这可如何是好?俺们……俺们愿意偿命吗?”
“阴债需阴还,但未必是偿命。”我摇头,“需找到化解之法,平息那灵狐的怨念,超度其亡魂,方能了结这段因果。”
根据镜渊所示,那白狐葬于深山一处幽谷。
我们带着王老栓一家,备齐香烛纸钱、三牲祭品,前往那处山谷。
谷中幽深,雾气弥漫。循着感应,我们找到了一处荒冢,冢前有块风化严重的无名石碑,冢周萦绕着淡淡的、悲伤的灵狐气息。
王老栓一家在冢前焚香跪拜,痛哭流涕,忏悔祖上罪业,承诺日后必多行善事,为灵狐积德超度。
我则以裁断之力为引,诵念往生咒文,试图安抚那沉寂百年的狐魂。
然而,那狐魂怨念极深,且灵性不凡,寻常超度难以撼动。祭拜良久,冢周气息依旧冰冷。
正当王老栓绝望之际,胡离忽然从旁走出。她现出九尾灵狐原形,对着荒冢发出一阵悠长低回的狐鸣。
狐鸣声中带着同族的哀伤与劝慰之意。同时,她取出一枚自己修炼时凝聚的月华珠,轻轻置于冢前。
“同为狐族,我知你怨恨难平。”胡离轻声道,“但百年已过,冤冤相报何时了?王家后人诚心忏悔,愿以善行赎罪。放下执念,重入轮回吧。这枚月华珠,可助你凝聚残魂,来世寻个好去处。”
或许是胡离的同族之谊起了作用,或许是月华珠的纯净能量安抚了怨魂,冢周那冰冷的怨气渐渐消散,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。
一道模糊的白狐虚影自冢中升起,对着胡离和我们点了点头,又深深看了一眼跪地忏悔的王家众人,最终化作点点莹光,消散于天地间。
狐魂怨念,终得化解。
王老栓一家对着荒冢再三叩拜,方才离去。自此,王家虽依旧清贫,但再无厄运降临,生活渐渐回归平静。王老栓谨记承诺,时常行善,家风为之一新。
回到当铺,往生簿上,关于此事的记录旁,浮现一头白狐虚影升腾、融入月华的图案,旁注:
“杀业成债,累世难消。非在偿命,而在平怨。诚心忏悔,善行可抵。因果循环,报应不爽,然天理亦存一线慈悲。”
阴债之事,玄之又玄,但终究离不开“因果”二字。化解之道,在于诚心与善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