邺城攻防战的惨烈烽火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,其激起的涟漪,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河北各地扩散。恐慌、观望、以及……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。
就在韩六亲率狼牙于邺城东南城墙下撞得头破血流、尸积如山的同一日,一骑背插三根染血翎羽的哨探,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般,浑身被汗水和泥泞浸透,疯狂地冲入了狼群围城大营的中军,带来了一个并不出乎意料的消息。
“报——!”斥候都尉几乎是滚下马鞍,踉跄着扑到中军大帐前,声音嘶哑却带着兴奋,“禀狼王!东南方向,发现大队人马踪迹!旗号是青州袁谭!兵力约在八万上下,多为步卒,辅以少量骑兵,正沿着清水河道,急行向西,目标直指邺城!其先锋距此已不足二百里!”
大帐内,刚刚听完韩六禀报攻城受挫的韩破军,脸上没有丝毫波澜。他甚至没有去看摊在面前的河北舆图,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,目光扫过帐内肃立的诸将。
“八万?袁谭?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,如同听到蝼蚁试图撼动山岳,“看来,袁本初这几个儿子里,终究还有个不怕死的。”
他顿了顿,血色长刀的刀鞘,轻轻点在舆图上邺城与青州之间,那片名为“清河平原”的广阔地带。
“也好。”韩破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,“正愁邺城这块骨头太硬,磕坏了牙。先捏碎这只想来送死的软柿子,给城里那些还抱着幻想的蠢货,看看清楚现实。”
他的目光陡然锐利,如同出鞘的利刃,瞬间锁定在两人身上。
“庞德!马超!”
“末将在!”庞德踏前一步,沉稳如山。马超眼底的血色尚未褪去,闻言猛地抬头,苍白的脸上泛起嗜血的兴奋。
“庞德抽调本部一万枪骑兵,马超率本部三万西凉铁骑,即刻东出!”韩破军的声音斩钉截铁,不容置疑,“庞德为主,马超为副!我不要缴获,只要这支青州军,彻底、干净地从世上消失!把他们主帅的头颅,给我带回来,挂在邺城的京观之上!”
“末将遵命!”庞德抱拳,声音沉浑。
“正合我意!”马超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,沙哑应道,仿佛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。
没有多余的废话,没有繁琐的部署。命令即出,狼群最锋利的两把机动利刃,瞬间出鞘!
半个时辰后,营寨东门轰然洞开!
首先涌出的,是马超麾下三万西凉铁骑!这些骑兵与他们的主将一样,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疯狂和暴戾。他们人如虎,马如龙,银色铠甲在午后偏斜的日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,虽然经历连日苦战有所减员,但气势反而更加凶悍。马超一马当先,狼首面甲下的双眸死死盯着东方,仿佛那里不是敌人,而是等待他宣泄所有屈辱与杀戮欲望的猎物。
紧随其后的,是庞德率领的一万本部精锐枪骑兵。这支队伍显得更加沉稳肃杀,马蹄声沉闷如雷,队形严整,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丛林。庞德坐镇中军,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,心中已然开始盘算最佳的伏击地点。
四万骑兵,汇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,绕过邺城庞大的包围圈,如同一柄蓄势待发的黑色弯刀,悄无声息却又迅疾无比地,斩入清河平原的腹地!马蹄踏碎青苗,卷起漫天烟尘,杀气直冲云霄!
与此同时,二百里外。
青州督军、袁绍长子袁谭,正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,志得意满地眺望着西方。他年近三旬,面容与袁绍有几分相似,却少了几分沉稳,多了几分骄矜之色。身上华丽的铠甲擦得锃亮,与周围那些面带菜色、行军疲惫的士卒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快!再快一点!”袁谭挥动着马鞭,声音带着急切与兴奋,“父帅被困邺城,正是我等建功立业,扬名河北之时!只要我等及时赶到,与父帅里应外合,必可大破狼群,生擒韩遂……哦不,韩破军那逆贼!”
他身边,大将汪昭眉头微蹙,忍不住提醒道:“大公子,我军多为新募之卒,长途跋涉,已显疲态。是否先放缓速度,派出哨探,仔细查探前方敌情?狼群凶名在外,不可不防啊!”
“汪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?”袁谭不以为然地摆摆手,“狼群主力正猛攻邺城,久战不下,必然师老兵疲!岂有余力分兵阻我?此刻正是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的良机!传令下去,加速前进!率先抵达邺城者,本公子重重有赏!”
在袁谭看来,这并非赴险,而是去摘取一场唾手可得的胜利果实,去奠定他袁氏继承人无可动摇的地位。
汪昭张了张嘴,看着周围那些因为“重赏”而勉强提起精神、实则脚步虚浮的士卒,心中暗叹一声,终究没再说什么。他只是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长刀,警惕地观察着前方那片寂静得有些过分的平原。
大军继续前行,日头渐渐西斜。
当青州军的前锋部队踏入一片地势略显低洼、两侧有着连绵土丘的河道区域时,汪昭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。
“停!”他猛地举起手,厉声喝道,“此地险要,速派斥候上前查探……”
然而,他的警告来得太晚了。
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不安,两侧原本寂静的土丘之后,突然响起了如同夏日闷雷般低沉密集的马蹄声!这声音初时遥远,瞬息之间便由远及近,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!
紧接着,一面狰狞的狼头大旗,猛地从左侧土丘后高高竖起!
“西凉的狼崽子们!”马超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,撕裂了黄昏的宁静,“随我——杀光他们!”
“杀——!”
三万西凉铁骑,如同决堤的银色洪水,从左侧土丘后倾泻而下!马超一马当先,虎头湛金枪直指青州军混乱的前锋,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杀戮快意!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阵型,就如同群狼扑食,以最狂暴、最直接的姿态,狠狠地撞入了青州军的行军队列!
几乎在同一时间,右侧土丘后,庞德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:“狼骑,冲锋!”
“轰——!”
更为严整、更为沉重的黑色铁流,如同移动的山岳,从右侧碾压而来!庞德居中指挥,本部枪骑和西凉铁骑如同两柄巨大的铁锤,狠狠地砸向了青州军的中段和后队!
埋伏!完美的侧击埋伏!
青州军,这些大多为仓促征募的新兵,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?看着那如同天崩地裂般冲来的铁骑洪流,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剧烈颤抖,听着那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喊杀声,他们脆弱的神经瞬间崩溃了!
“狼群!是狼群的骑兵!”
“我们中埋伏了!快跑啊!”
恐慌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!阵列?指挥?在绝对的速度、力量和恐怖的冲击面前,全都成了笑话!前排的士卒试图结阵,却被西凉铁骑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瞬间冲垮、踏碎!中军的弓弩手还没来得及张弓搭箭,就被庞德麾下的重甲骑兵连人带弩撞飞、踩成肉泥!
屠杀!一场单方面的、血腥的屠杀!
马超彻底化身复仇疯狗,长枪所向,无一合之将!他专门寻找那些试图组织抵抗的军官和旗帜,所过之处,人仰马翻,残肢断臂四处抛飞,硬生生在混乱的敌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,直扑那面醒目的“汪”字将旗!
“拦住他!快拦住他!”汪昭看得目眦欲裂,声嘶力竭地大吼,亲自挥刀迎上。
“你的头,我要了!”马超狞笑一声,根本不与他废话,虎头湛金枪化作一道银色闪电,直刺汪昭咽喉!
汪昭也算河北宿将,武艺不俗,奋力挥刀格挡。
“铛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!汪昭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柄传来,虎口瞬间崩裂,长刀几乎脱手!他心中大骇,这马超的力量,竟恐怖如斯!
不等他变招,马超第二枪已如毒龙出洞,更快!更狠!直接荡开他的防御,枪尖如同钻头般刺穿了他的胸甲!
“呃啊——!”汪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被马超一枪挑于马下!
马超看都不看,反手一枪割下其头颅,高高挑起,厉声咆哮:“敌将已死!降者不杀?!哈哈哈,一个不留!杀!杀!杀!”
主将瞬间被杀,青州军本就濒临崩溃的士气,彻底瓦解!士卒们哭爹喊娘,丢盔弃甲,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,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!
然而,在这平坦的原野上,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?
庞德冷静地指挥着骑兵,如同驱赶羊群般,将这些溃兵分割、包围,然后无情地碾碎。箭矢如同瓢泼大雨般覆盖逃窜的人群,铁蹄践踏着倒地的躯体,长矛和马刀肆意收割着生命。
袁谭早在埋伏发动的那一刻,就被亲卫拼死护着,掉头就跑。他脸色煞白,浑身抖得像筛糠,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意气风发?他听着身后传来的震天喊杀声和同袍临死前的哀嚎,吓得魂飞魄散,只知道拼命抽打战马,向着来路亡命狂奔,连象征身份的帅旗和华盖都丢弃了。
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,黑暗降临,却无法掩盖这片平原上的血腥与杀戮。
当最后一缕抵抗的痕迹也被铁蹄踏灭,庞德下令吹响了集结的号角。
四万狼群骑兵,损失微乎其微。而他们的脚下,是绵延十数里、铺满了整个河道区域的青州军尸体。八万大军,土崩瓦解,逃回青州者,十不存一!
马超将汪昭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,随意地挂在马鞍旁,脸上带着残忍而满足的笑意,望向西方邺城的方向,舔了舔嘴唇:“下一个……就该轮到城里的老狗了。”
庞德则默默清点着战果,下令将俘获的少量军官和重要旗帜收拢。
“传讯狼王,”庞德对传令兵道,“青州援军已灭,敌将汪昭授首。我军即刻回师。”
铁骑东出!猎杀援军!雷霆一击!援军尽殁!邺城之外,最后一丝来自外部的希望之火,被狼群以最残酷、最暴烈的方式,彻底踩灭!剩下的,唯有孤城,以及城中那愈演愈烈的绝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