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悦兮盯着手机屏幕，那条陌生短信在她眼前停了好久。她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，又忍不住拿起来再看一遍。
八个字，没有署名，也没有后续。
她咬了下嘴唇，手指在键盘上悬着，最后还是删掉了刚打好的报警信息。这种事，告诉别人反而容易被说小题大做。
她起身走到书桌前，两只陶瓷小熊并排坐着，一个举伞，一个提饭盒。她把举伞的那只转了个方向，让它正对着门口。
手机响了，是沈墨渊发来的消息：【明天下午三点，老校区后山见。】
她回：【干嘛去？】
【你不是说要陪我去趟老家？先模拟一次。】
她笑了，回了个【神经病】，顺手点了发送。
第二天一早，她拎着装毛线和织针的布包出门。天气有点阴，风吹得树叶哗哗响。她穿了件浅粉色连衣裙，外搭米色开衫，脚上是小白鞋。
到校门口时，沈墨渊已经在等了。
他今天穿了件深灰卫衣，黑色长裤，肩上背了个双肩包，看起来不像要去见长辈，倒像是去郊游。
“你怎么空着手？”她问。
“东西都在那边。”他说，“走吧。”
两人穿过教学楼后的小路，绕过废弃的实验楼，来到一片荒草地。这里原本是学校的老花园，后来荒废了，只留下几根石柱和歪斜的木架子。
可现在不一样了。
草地上铺了块米白色地毯，上面摆着一张折叠小桌，两把椅子。桌上放着保温壶、点心盘，还有两个马克杯。旁边立着个简易衣架，挂着一件深色外套和一条浅格纹围巾。
更远处支了个小帐篷，门口挂着风铃，随风轻轻晃。
姜悦兮站在原地没动，“这是……你弄的？”
“嗯。”他走向衣架，取下围巾，“你说要给我奶奶织围巾，我奶奶也该给你准备见面礼。”
她走近几步，“你还真带了假发？”
“没带。”他说，“她今天不来。”
“啊？”
“我说‘模拟’。”他拉开帐篷拉链，里面有个小坐垫，茶盘，还有一张老人照片摆在角落，相框边贴着便利贴，写着“爱喝红茶，怕冷，耳朵不好使”。
她扑哧笑出声，“你还写提示？”
“记不住。”他坐下，拍了拍旁边位置，“来，正式开始。”
她坐下来，把布包放在腿上，“那我该怎么叫她？”
“喊奶奶就行。”
“哦。”她清了清嗓子，“那个……奶奶您好，我是悦兮。”
他点头，“可以。”
“您别担心，我不是那种娇气的女孩，能吃苦，也会做饭。”
他补充：“她说不吃辣。”
“我不太会做辣菜。”她瞪他一眼，“你能不能别老挑刺？”
“我是帮你适应。”
“那你现在就是她，你得配合我演。”
他沉默两秒，“好。奶奶说话慢，反应迟一点。”
他调整了坐姿，肩膀微微缩起，一只手搭在膝盖上，声音压低了些：“悦兮啊……听墨渊说，你成绩不错？”
她愣了一下，随即认真回答：“还行，班级前十。”
“那就好，我家孩子读书都用功。”他顿了顿，故意停了几秒才继续，“你爸妈……支持你们吗？”
“支持。”她说，“他们见过沈墨渊一次，说他人稳重。”
“那……家里条件差不差？”
她差点呛住，“奶奶！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问这个！”
他嘴角动了下，但很快压住，“老人关心这个。”
“可你奶奶一看就是通情达理的人！”她转头看他，“你是不是故意编难题？”
“她确实问过我类似的话。”他收起玩笑表情，“去年电话里，她说希望我能找个踏实过日子的。”
她低头摆弄毛线，“所以……你觉得我不踏实？”
“我觉得你比谁都踏实。”他看着她，“上次我发烧，你绕半个城市送药；我被造谣那阵子，你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替我说话的人。这些事，我没告诉任何人，但我记得。”
她眼眶有点热，扭头看向帐篷外，“那你干嘛还搞这套？我又不是真怕见长辈。”
“因为我想让你轻松点。”他说，“第一次总会有压力，我提前把可能遇到的问题都列出来，你不就能应对自如了？”
她吸了下鼻子，“那你现在可以停止扮演了吗？累不累啊？”
“可以。”他恢复原本语气，“不过场地还得留着，晚上还有用。”
“晚上？”
“约你出来，当然不止这一件事。”
她眯眼看他，“你到底想干嘛？”
他没答，起身收拾桌上的东西，“先吃饭，我带了便当。”
“等等。”她拉住他袖子，“昨天那条短信……你看了吗？”
他动作一顿，“看了。”
“你不觉得奇怪？谁会知道我们打算去你老家？”
“知道的人不多。”他放下盒子，“但有人一直盯着我们。”
“林悦？”
“不确定。”他看着她，“但她最近没动静，反而更危险。”
“所以你是故意放出我们要回老家的消息？”
“对。”他点头，“引蛇出洞。”
她皱眉，“万一她真做什么呢？”
“那就让她做。”他说，“只要她在暗处动手，就一定会露马脚。”
“你就不怕伤到我？”
“所以我才布置这个。”他指了指周围，“你看不出来？”
她环顾四周，突然意识到什么，“这里……是监控死角？”
“不是。”他说，“这里有三个隐藏摄像头，我都标记好了。另外，我让陆羽帮忙调了安保系统的临时权限，今晚任何异常移动都会触发警报。”
“陆羽？”她惊讶，“你找他帮忙？”
“他喜欢你，不代表他是坏人。”他淡淡道，“而且他欠我一个人情——上周他追尾了我的车，还没赔钱。”
她忍不住笑，“你还记得这个？”
“小事我都记得。”他打开便当盒，“吃饭。”
两人坐在帐篷外，吃了顿简单的午餐。饭后，她拿出毛线，开始织围巾。
“你之前说拆了重来，结果呢？”他靠在椅子上问。
“不拆。”她低头织，“丑就丑，反正我心意到了。”
“那你织快点。”
“急什么，又不是明天就要用。”
“后天我就要回家了。”
她手一抖，针差点掉，“这么快？”
“奶奶身体不太舒服，我想早点回去看看。”他说，“你要不要改主意？”
她咬牙，“谁改主意了？我肯定去。”
“那这围巾，得抓紧。”
“你烦不烦？”她甩了一针毛线过去，正好打在他手臂上。
他没躲，捡起来递还给她，“脾气这么大，见了奶奶可不能这样。”
“我知道啦！”她抢过毛线，“你再啰嗦我就织个歪的，戴上去像斜肩乞丐。”
他低笑一声，起身收拾餐具。
傍晚时分，天空飘起细雨。他撑开一把黑伞，示意她靠近。
“走吧，收工。”
她收好毛线，钻进伞下。两人共撑一把伞，沿着原路返回。
快到宿舍楼时，她忽然停下，“等等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她从包里拿出那只举伞的小熊，塞进他手里，“拿着。”
“干嘛？”
“你说过，它陪你写剧本。”她抬头看他，“这次，也替我看着你。”
他握紧小熊，点头，“好。”
她转身要走，又被他叫住。
“后天早上八点，校门口等你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她挥挥手，跑进楼道。
他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，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小熊。
雨水顺着伞沿滴落，砸在水泥地上，溅起一圈圈水花。
他把小熊放进背包内层，拉好拉链。
远处教学楼亮起灯光，有学生抱着书本匆匆走过。
他转身离开，脚步沉稳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。
是一条新消息。
他没拿出来看。
雨越下越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