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墨渊把手机收进兜里,看了眼手表。
“十点前要交最终流程。”他说。
姜悦兮正低头翻流程表,听到声音抬了抬头:“技术组那边没问题了吧?”
“刚确认完。”他顿了顿,“灯光、音控、备用电源都测了两遍,不会出岔子。”
她点点头,笔尖在“主持人串场时间”那一栏轻轻划过。
空气安静了几秒。
“其实……”他忽然开口,“校庆结束那天,我想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她笔尖一顿:“哪儿?”
“老校区那条梧桐道。”他说,“记得吗?你第一次主持迎新晚会,彩排完走丢,我找了半小时,最后在那儿找到你。”
她笑了:“你当时说我是‘路痴界的耻辱’。”
“我说过这话?”
“你还拍了视频。”她瞪他,“后来被陆羽扒出来当梗发朋友圈。”
“那视频早删了。”他语气平静,嘴角却翘了点,“不过……拍的人是我,删的人也是我。”
她没接话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笔帽。
他又说:“那天你穿着白裙子,站在树影底下,头发被风吹得乱飘。我远远看着,心想这人怎么连路都认不清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我就记住了。”
她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要不现在去?”他忽然说。
“啊?”
“现在。”他合上手里的文件夹,“反正流程差不多定下来了,剩下的等下午再核。那条路现在没人,阳光正好。”
她犹豫了一下:“可是……
“你怕被干事看见?”他挑眉,“怕传出去说我们翘班?”
“谁怕!”她把笔往桌上一扔,“走就走,谁怕谁是小狗。”
他笑出声,伸手拉她起来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主持办,走廊空荡荡的,只有脚步声轻轻回响。
下了楼梯,穿过行政楼后的小门,眼前豁然开朗。
老校区的梧桐道和记忆里几乎没变。树冠交错,阳光从缝隙里洒下来,在地上打出斑驳的光点。风一吹,那些光就晃,像碎金子在跳。
“你记得第一次是怎么走丢的吗?”他边走边问。
“记得。”她翻白眼,“我跟着学姐去看场地,她说‘你在这儿等我’,然后就不见了。我转了一圈找不到人,干脆瞎走,结果越走越偏,最后发现我绕到了校史馆后面。”
“你当时给我发消息,就三个字:【我迷路了】。”
“你还留着?”
“聊天记录没删。”他坦然,“你发的所有消息我都留着。”
她脸一热:“包括我半夜三点发【我想吃螺蛳粉】那条?”
“包括那条。”
“沈墨渊!”她伸手要打他,他笑着躲开,顺势抓住她的手腕。
下一秒,他的手就握住了她的。
十指相扣,掌心微汗。
她没挣,也没低头看,只是脚步放慢了半拍。
“其实那天……”他声音低了些,“我不是特意去找你的。”
“嗯?”
“我是路过。本来要去图书馆还书,看见你一个人坐在石阶上,抱着膝盖,头发乱糟糟的,像只被雨淋傻的猫。”
“你又开始损我。”
“没有。”他握紧了点,“我就想,这人怎么这么笨,连路都认不清,以后要是没人带她,是不是天天走丢?”
她没说话。
“然后我就想,得有人管着。”
她心跳快了。
“所以……”她轻声问,“你现在是来‘管’我的?”
“是。”他正色,“从今往后,你走哪儿我跟哪儿。迷路了我找你,饿了我给你买螺蛳粉,熬夜了我骂你,生气了我哄你。”
“谁要你哄。”她嘴硬。
“你上次生气,是因为林悦那件事吧?”
她脚步微顿。
“我知道你心里还堵着。”他说,“她发的那条短信,你看了吧?”
她点头:“看了。”
“你想见她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她老实说,“林晓替她说话,陆羽还藏着亲戚关系……整件事像一锅乱炖。”
“但有一点是真的。”他停下脚步,转身面对她,“你原谅不原谅她,都不影响我们现在的关系。”
她抬头看他。
“我们和好了,是因为我们想在一起,不是因为谁澄清了谁道歉了。”他说,“过去的事,让它过去。你要是觉得累,就别背了。”
她眼眶有点发热。
“而且。”他忽然笑了,“你忘了你最大的优势是什么?”
“什么?”
“你是姜悦兮。”他语气自然得像在说“天是蓝的”,“校花、主持队王牌、沈墨渊的女朋友。谁敢说你配不上,我就让他全校跑圈喊‘我嫉妒姜悦兮’。”
她扑哧笑出来:“你疯了?”
“为了你,疯一点也值。”
她低头笑了会儿,再抬头时,眼里亮亮的:“那……我们现在算正式重新开始了?”
“不算重新。”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,“是接上。”
“接上?”
“上次我们在这条路上,你问我‘你觉得我主持得怎么样’。”
“然后你说‘还行’。”她瞪他,“特别敷衍!”
“那现在补上。”他停下,认真看她,“姜悦兮,你主持得很好。台风稳,声音清,临场反应快,逻辑清晰,最重要的是——”
“是什么?”
“你站在台上,我就移不开眼。”
她脸红得像要冒烟。
“所以。”他握紧她的手,“接下来的每一场,我都想看你站在台上。我站台下,给你鼓掌。”
她咬着唇笑了:“那你得站前排。”
“必须的。”
两人走到梧桐道尽头,是一片小草坪,中央立着个旧式钟楼,锈迹斑斑,但指针还在走。
“这钟还能动?”她好奇。
“每年校庆都会修一次。”他说,“据说敲一下能许愿。”
“真的?”
“试试?”
她跑过去,踮脚去够钟绳。他站在后面,没拦她。
“咚——”
一声钝响,惊飞了几只麻雀。
她回头看他:“我许愿了。”
“许什么?”
“不能说。”她得意,“说了就不灵了。”
“那我猜。”他走近,“是不是希望校庆顺利?”
“不是。”
“希望节目组没人出错?”
“也不是。”
“希望陆羽别再搞事?”
她笑出声:“接近了。”
“那……”他忽然靠近,声音压低,“是不是希望我永远这么听你话?”
她心跳猛地加快。
他没等她回答,抬手轻轻抚过她耳边一缕碎发,指尖擦过耳垂,带起一阵酥麻。
“其实我也许了。”他说。
“你什么时候许的?”
“刚才。”他目光沉沉,“我许愿,让这条路永远这么长,让我们一直走到尽头。”
她鼻子一酸。
“不够。”她忽然说。
“什么?”
“这条路太短了。”她拉着他往回走,“才两百米不到,走五分钟就完了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
“以后每天放学,我们都走一遍。”
“好。”
“下雨也走。”
“撑伞。”
“下雪也走。”
“我背你。”
“要是你累了呢?”
“那你背我。”
“谁背谁啊!”她笑骂。
他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。
两人重新走回起点,阳光依旧,风依旧,梧桐叶沙沙作响。
她忽然说:“其实那天在主持办门口,林悦拦住我,说的不是‘你配不上沈墨渊’。”
他没说话,等她继续。
“她说的是‘你根本不了解他’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我说,‘我不了解,但我在了解’。”她抬头看他,“现在呢?我了解你了吗?”
他看着她,眼神温柔得不像话。
“还差一点。”
“差哪点?”
“差你主动亲我一下。”
她愣住。
他嘴角扬起,眼里带着笑,却不催她,只是静静等着。
她咬了咬唇,忽然踮起脚尖,伸手勾住他的脖子——
他的呼吸一滞。
她的唇轻轻擦过他的嘴角,像羽毛落下,快得几乎算不上一个吻。
然后她迅速退开,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。
“够了吗?”她声音发颤。
他没回答,反手将她拉进怀里,低头——
钟声忽然又响了。
“咚——”
他顿住,没再靠近。
她埋在他怀里,心跳如鼓。
他低头在她耳边说:“这钟,还挺会挑时候。”
她没说话,只是攥紧了他的衣角。
远处传来广播声,是校庆倒计时的提醒。
他松开她,看了眼时间:“该回去了。”
她点头,指尖还勾着他胸前的布料。
他握住她的手:“走吧。”
两人转身往回走,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,交叠在一起。
走到一半,她忽然说:“我刚才许的愿,其实和你一样。”
他侧头看她。
“我也希望这条路,永远走不到头。”
他握紧她的手,没说话。
风穿过梧桐叶,光斑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,像撒了一层碎金。
她的手机在包里震了一下。
她没拿出来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