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墨渊站在后台门口，门缝里漏出的光映在他脚边，像一道割不开的线。他抬手想推门，又放下。
里面很安静，连翻剧本的声音都没有。
他刚才那句话，是不是说得太重了？可她先躲的，电话不接，人也不回，他不过说了句“别当着别人面说这种话”，怎么就让她转身走了？
他抿了抿唇，指尖无意识蹭过耳垂，那里好像还留着刚才替她扶耳钉时的温度。
可这温度，现在全被冷风吹散了。
他正犹豫着，手机震了一下。是社团群消息：【明天联谊活动名单确认，沈墨渊在不在？】
他没回。
这破活动他从头到尾就没答应参加。林悦非要拉他名字上去，搞得全校都以为他跟她是一对。可偏偏每次他澄清，姜悦兮都不在场。
真巧啊，每次。
他盯着手机屏幕，忽然想起什么，点进聊天框，翻到昨天她发来的排练笔记——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，连他走位时手该抬多高都标了备注。
她其实很在意吧。
在意他，也在意他们一起演的戏。
可今天她站在阴影里，眼神却像隔着一层玻璃，看得见，碰不着。
他正想给她发条消息，门从里面开了。
姜悦兮走出来，手里抱着剧本和一件折叠整齐的外套——他的。
“你的衣服。”她递过来，语气平得像在交作业。
他接过，布料还带着点暖意，大概是她一直抱在怀里。
“谢谢。”他说。
她点头，转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他叫住她，“明天……戏剧社和外校联谊，你要去吗？”
她脚步停了下，“有排练？”
“没有。就是个饭局，顺便交流剧本。”
“那我不去了。”她语气轻，“我又不是社员，凑什么热闹。”
“你不是为了排练才来的？”他问。
她回头看他，眼神有点冷，“不然呢？你以为我天天往礼堂跑，是为了看你跟别人说笑？”
他一愣，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“我知道你什么意思。”她声音不高，却字字清楚，“你有你的圈子，我有我的生活。你跟谁走、跟谁吃饭、跟谁回忆高中，都是你的自由。”
“可我没回忆。”他皱眉，“林悦就是个普通同学。”
“普通到要陪你走路，还要你送她去图书馆？”
“她报告快迟交了，我顺路。”
“顺路？”她冷笑，“你们高中是不是还一起上厕所？”
他差点笑出来，又硬憋回去，“你讲点道理。”
“我讲道理。”她扬了扬手机，“你两个未接来电，我看到了。但我那时候在天台吹风，不想接。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？真话就是——我看见你们走在一起，我不高兴。但我不能因为你没明确说‘我只喜欢你’，就天天查岗。”
他心跳快了一拍。
她继续说：“所以我不接电话，不是不在乎，是怕自己变成那种黏人又作的女生。可你呢？你一句解释都没有，还当着那么多人说‘下次别躲我’——你让我往哪躲？我躲你，你难受；我不躲，你又跟别人说说笑笑。沈墨渊，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
他张了张嘴，没说出话。
他确实没解释。
不是不想，是总觉得……她该懂。
可感情又不是数学题，哪有“理所当然的解法”。
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外套，忽然说：“明天我不去联谊。”
“随便你。”
“我说真的。”他抬头，“我不去。如果你不去，我也不去。”
“你有病吧？”她瞪他，“你不去是因为我不去？那你去是因为谁？林悦？”
“是因为你。”他直视她，“我做什么，早就跟你有关了。”
她呼吸一滞。
两人之间安静了几秒。
远处传来笑声，是陆羽带着几个社员从走廊那头走来，手里还拎着奶茶，看见他们俩，扬了扬手：“悦兮！墨渊！正好，给你带了芋圆波波，你最爱喝的。”
姜悦兮立刻换上笑容：“谢谢学长。”
陆羽走近，把奶茶递给她，顺势看了眼沈墨渊，“你们聊呢？气氛挺严肃啊。”
“没事。”姜悦兮拧开盖子喝了一口，“讨论明天活动。”
“哦，你去吗？我听说沈墨渊也去。”陆羽笑得自然，“咱们仨还能坐一桌。”
沈墨渊盯着那杯奶茶，忽然说：“她不能喝这个。”
三人同时一愣。
“什么？”姜悦兮皱眉。
“你昨天说胃不舒服，医生让忌糖。”他语气平静，“这杯是全糖。”
姜悦兮低头看杯子，果然——封口贴上写着“全糖去冰”。
她昨天是提过胃不舒服，可也就跟周晓晓说了，沈墨渊怎么知道？
她抬眼看他。
他没看她，只对陆羽说：“她现在喝这个，晚上会疼。”
陆羽尴尬地收回手，“啊……我不知道，对不起啊悦兮，我下次注意。”
“没事。”姜悦兮把奶茶还给他，“我喝白开水就行。”
陆羽笑了笑，没多想，转头招呼其他人去了。
走廊重新热闹起来。
姜悦兮看着沈墨渊，“你连我跟谁说了什么都知道？”
“周晓晓发朋友圈，说你胃疼，别让你喝奶茶。”他淡淡道，“我顺手点了赞。”
她一怔，“你……还点赞她朋友圈？”
“只点了那一条。”
她想笑，又忍住，“你这人，表面冷得像冰，背地里关注得挺细啊。”
“只关注你。”他低声。
她耳尖微微红了下，低头看脚尖。
“所以……”她轻声问，“明天真不去？”
“不去。”他顿了顿，“除非你去。”
“我要是永远不去呢？”
“那我就永远不参加社团活动。”他看着她，“反正排练完，我就该走了。”
她抬头，撞进他眼里。
那里面没有玩笑，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。
她忽然觉得心口一软。
可就在这时，手机响了。
是林悦发来的消息：【明天活动别忘了啊，部长说你确认参加的，我都帮你报名了双人互动环节~】
她把手机屏幕翻给他看。
沈墨渊眯了下眼。
“你没答应的事，她凭什么替你决定？”姜悦兮声音冷下来，“她是不是觉得，你俩还是高中那时候的关系？”
“我已经拒绝过她很多次。”他语气沉了，“但她一直当玩笑。”
“那现在呢？”她盯着他，“你要怎么让她明白，你不是在开玩笑？”
他没说话。
她把手机收起来，“行吧，我当没看见。”
“悦兮。”
“嗯？”
“信我。”他伸手，轻轻握住她手腕，“一次就好。”
她没抽开，也没回应。
远处，陆羽又喊她：“悦兮！快来，我们拍合照！你站中间！”
她看了沈墨渊一眼，抽回手，“我得过去了。”
他点头。
她转身走了几步，又停下，“沈墨渊。”
“嗯。”
“下次……”她回头，嘴角微扬，“别只动嘴，不动手。”
他一愣。
她已经笑着跑向人群，裙摆飞扬，像风吹过春天的湖面。
他站在原地，心跳忽然快了半拍。
他懂她的意思。
不是要他解释，是要他行动。
可他刚想追上去，手机又响了。
是林悦的语音消息。
他点开。
“墨渊，我知道你在意姜悦兮，但你有没有想过，她根本不懂你？你们才认识多久？而我……我陪你走过了最难的那一年。你生病我送药，你比赛我熬夜帮你改ppt，你爸妈吵架你躲天台，是我陪你坐了一整夜。她现在出现，凭什么？”
他听完，手指在删除键上停了两秒，最终点了“拉黑”。
然后他打开微信，搜索“白开水”。
备注：悦兮专用忌糖饮品。
他下单了两杯，备注：一杯现在送到礼堂东门，一杯留着等她排练结束。
刚发完，抬头就看见姜悦兮从人群里走出来，朝他这边看。
他迎上去。
她笑：“你干嘛傻站着？”
“等你。”他说。
“等我干嘛？”
“等你问我，要不要一起喝白开水。”
她扑哧笑出声，“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？谁请人喝白开水啊？”
“我。”他从包里拿出两小瓶矿泉水，递给她一瓶，“限量版，沈氏特调。”
她接过，拧开喝了一口，“味道一般。”
“但健康。”他看着她，“而且，只给你一个人准备。”
她低头，嘴角压都压不住。
远处，陆羽看着他们，手里的奶茶慢慢变凉。
他原本想借联谊拉近关系，可现在看来，有些距离，根本不是一杯奶茶能填的。
他笑了笑，把奶茶扔进垃圾桶。
而林悦站在走廊尽头，手机屏幕还亮着被拉黑的提示。
她盯着沈墨渊的背影，指甲掐进掌心。
可她没上前。
因为她知道，再演温柔，也没用了。
这个人，已经彻底偏了心。
沈墨渊和姜悦兮并肩往礼堂走，谁也没说话。
风吹起她的发丝，扫过他手背。
他没躲。
她也没躲。
走到门口，他忽然停下。
“悦兮。”
“嗯？”
“明天，我可能会上新闻。”
“啊？”
“因为我拒绝了林悦的表白。”他平静道，“她可能会闹。”
她皱眉，“你什么时候拒绝的？”
“刚才。”他看着她，“我拉黑她的时候，说了句‘别再打扰我和悦兮的生活’。”
她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你……直接说了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他反问，“还要等她误会一辈子？”
她看着他，忽然踮脚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。
快得像蜻蜓点水。
“这一下，”她退后一步，耳尖通红，“是奖励你说真话。”
他愣住，耳根瞬间烧了起来。
“走吧。”她推门，“排练要开始了。”
他站在原地，手指轻轻碰了下脸颊。
那里好像被烫了一下。
他抬脚跟上去。
门关上的瞬间，外面的喧嚣被隔开。
里面，只有她的脚步声，和他追上去的节奏。
他忽然觉得，沉默也没那么可怕。
只要最后，能一起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