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天师领旨拟诏。御旨直达灌江口,二郎神接旨后对梅山六圣笑道:玉帝既令详述,可见不周山未必如传闻般不可触及。
遂再上奏章,主要阐明三点:其一,不周山位处天地中枢,正是设立人间司命神府的理想之所,便于统辖四方神务。
其次,不周山雷泽虽险恶异常,但以灵台真君通天彻地之能,定可降伏此劫。届时雷泽非但不成祸患,反成护佑神府的天然屏障,岂非两全其美?
再者,微臣二郎神此番上奏全然出于公心。灵台真君执掌人间权柄,若无一座连通天地的神府,行事多有不便。不周山自古荒芜至今,恰逢其用,为何不能赐予灵台真君建立神府?恳请玉皇大天尊明鉴。
通明殿内,玉帝览毕二郎神奏章,颔首赞许:条理分明,二郎真君此奏确为社稷考量。
太乙救苦天尊闻言进言:陛下可是有意将不周山赐予灵台真君?
玉帝含笑答道:后土皇地祗统御大地,此事还需征询她的意见。
一道神谕当即传出殿外:玉皇大天尊有旨,宣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入殿觐见。
转瞬间,万丈霞光铺就天路,后土皇地祗驾庆云入殿,恭谨行礼:臣拜见玉皇大天尊。
爱卿平身。玉帝抬手示意。
待后土皇地祗起身,玉帝递过奏章:二郎真君提议将不周山赐予灵台真君建府,卿且过目。
后土皇地祗恭敬接过,细阅后奏道:此议甚妥,不周山地脉确宜设立人间司命神府。
玉帝追问:卿认为此事可行?
回禀陛下,后土皇地祗从容应答,若灵台真君能降服雷泽,在此建府利远大于弊。若力有不逮,则需另择福地。
玉帝欣然称善,随即正色宣诏:着人间福德大司命灵台真君接旨,命其即刻前往不周山收服雷泽。
侍立一旁的许天师当即领命拟旨。玉帝又向众仙官宣告:若灵台真君功成,便将不周山赐为其神府之地。
群仙齐声应和:陛下圣明,臣等遵旨。
待许天师拟好诏书,玉帝命张天师加盖宝印,召来太白金星:劳卿下界传旨。
太白金星躬身接旨:老臣领命。
太白金星宣旨毕,受庄颜盛情款待。
临行之际,庄颜托其将丹赤岭早熟的灵桃献予玉帝。
太白金星捻须笑问:老朽往返奔波,真君就只让带些仙桃?
庄颜朗声笑道:岂会亏待仙使?看赏——
庄颜言毕,虎先锋捧着竹篮上前,庄颜指着篮中道:这些灵桃虽比不上进贡天庭的珍品,却也属佳品,还望天使笑纳。
太白金星捋须笑道:甚好甚好,老朽今日也尝到贡桃了。
他毫不推辞接过竹篮,驾起祥云直上九霄。
待太白金星离去,庄颜转向赤绫与虹山君:随我同赴不周山。
二人躬身应道:谨遵真君法旨。
虎先锋讶然:真君为何如此急切?
庄颜肃然道:既承大天尊敕令,当速往不周山开辟神府,岂可延误。
说罢袖袍轻挥,脚下祥云骤起,载着三人转瞬消失在云端。
赤绫与虹山君立于云头,但见日影西斜,下方山河已非西牛贺洲景象。
到了。庄颜遥指前方。
二人举目望去,顿时骇然——一座擎天巨岳矗立天地间,黑雾缭绕,上贯苍穹,下镇中土,威压四海五洲。仅是远观,便觉呼吸困难,冷汗涔涔,神魂战栗。
庄颜凝望黑雾中的不周山。往日途经此地未曾细看,如今端详,方觉其威势摄人心魄。
祥云直抵山巅黑雾边缘,庄颜指尖仙光迸射,屏障应声洞开仙门。穿过浓雾时,但见雷气纵横,凶煞黑雾却纷纷退避。
山巅神光湛然,自成净土。三人落地后,见一泓清池碧波荡漾,神辉流转间隐有磅礴之力。
赤绫颤声问道:真君,池中似有凶物?
庄颜含笑:此乃天地宝泉。
话音未落,他翻掌向池中一摄,霎时池水沸腾,地动山摇。随着轰然巨响,一尊巨人自池底缓缓浮出水面。
“谁在那里?”虹山君失声喊道。
赤绫凝神望去,一个高达百丈的庞然大物盘坐于前——人首蛇身,赤发如火,宛如入定般静默。
“已经死了。”赤绫突然断言。
虹山君一怔,再度细看,果然那巨人毫无生气,唯有狂暴的能量在其周身翻涌不息。
当庄颜将其从池底引出时,巨人周身的力量骤然沸腾,愈发躁动不安。
蓦地,那双灰白的眼睛猛然睁开,一声震天咆哮后,巨人腾空而起,掀起滔天巨浪直扑庄颜。
“真君当心!”赤绫大惊失色,瞬间化作一条数百丈长的赤鳞巨蟒,横挡在前。
然而仅一个照面,巨人外泄的狂暴之力便将赤绫震飞。攻势未减,巨人直逼庄颜而来。
庄颜只是轻抬手掌,向前一拍。
轰然巨响中,巨人的力量被一掌击溃,其身躯也随之崩解。
庄颜收回手,轻吹一口清气。
巨人的残躯随风消散,一道清光在空中流转,最终凝聚成一道常人大小、残破不堪的元神。
庄颜望着这道元神,淡淡一笑:“昔 撞断不周山,今日还想撞死我不成?”
残破元神凝视庄颜,赞叹道:“后生可畏,三界果真气象一新。不过非我所愿,那残躯早已失去意识,长年受黑雾侵蚀,积攒了暴戾之气。幸好你实力非凡,未受其害。”
原来此人正是上古水神共工。庄颜说道:“没想到道友尚存一缕残神,既是天意,不如我助你重生如何?”
共工摇头道:“撞断不周山,扰乱天序,我罪孽深重。况且我这老朽之物,何必苟活于世?”
话音未落,他的元神已开始消散。最后时刻,共工望向庄颜:“年轻人,此池底藏有一物,权当赠礼。”
言罢,元神彻底湮灭。
虹山君目瞪口呆:“真君,他……死了?”
庄颜淡然一笑:“他本就已死,今日不过是彻底消散罢了。去看看赤绫如何。”
虹山君拱手领命:“是。”
待他离去,庄颜再度抬手,一道神光自池底飞出,落入掌中。
神光之内,一枚紫电缭绕的种子静静悬浮,雷光闪烁不息。
庄颜运转“洞天真眼”,瞬间洞悉了种子的本质。
“竟是先天灵根紫霄神雷宝树的种子!”他先是一怔,随即展颜笑道:“妙极,如今我也算有了立身之本。”
那些大能修士,谁不拥有珍稀灵植?如今自己竟得了这先天灵根,光是名号便透着不凡。
他将种子收进无限空间,朝共工残神消逝处拱手致谢:“多谢道友馈赠。”
此等先天灵物,想必是开天辟地时自混沌坠入不周山的,不知怎的被共工残神寻得。
此时虹山君携赤绫归来。庄颜瞥见赤绫面色惨白,气息紊乱,显是方才受了重伤。
“可还撑得住?”庄颜温声问道。
赤绫抱拳应道:“谢真君挂念,属下无碍。”
当初庄颜赐予火灵真仙、虎先锋与赤绫各一枚宣力金刚丹,助其炼就金刚不坏之躯。若非如此,莫说今日,早在赤仙山时她们便难逃厄运。
庄颜指向一旁清池:“入池浸泡便可痊愈。”
赤绫眸光微亮,却踌躇道:“真君在此,属下岂敢放肆?”
庄颜失笑:“何必拘礼?虹山君,随我四处巡视。”
虹山君含笑拱手:“遵命。”
二人下山之际,失去共工神力阻隔的黑色雾霭正从四面八方向山顶涌来。庄颜当即喝道:“散!”
言出法随神通发动,漫天黑雾应声退散,转眼间消弭无踪。
暌违无数元会的太阳星辉,终于再度洒落不周山巅。
放眼望去,整座山峰在阳光映照下灿若金铸,宛如黄金巨柱矗立于阎浮大世界。随着日辉持续照耀,山体光芒愈盛,不过盏茶工夫便照亮了整个大千世界。
天庭,大罗天境。
耀目金辉自下界升腾,将三十六重天染作鎏金之色。
玉帝于通明殿中以袖掩面:“此光从何而来?”
千里眼双目刺痛,由顺风耳搀扶着入殿禀报:“启禀陛下,金光源自下界不周山,现已普照阎浮世界。”
“不周山?”玉帝蹙眉。
太上老君出列奏道:“陛下容禀。不周山乃开天时混沌之气所凝,原为撑天支柱。自共工氏撞断天柱,混沌之气化为湮炁笼罩此山。今灵台真君入山驱散湮炁,令太阳星辉重临。此山沉寂亿万载,一朝得沐天光,便疯狂汲取太阳精华,故有此异象。”
玉帝略一思索,问道:这光芒何时会消失?
太上老君答道:最多七日,待不周山吸收足够日光,异象自会消散。
玉帝满意点头:灵台真君果然没让朕失望。
王灵官随即示意殿前仙女:放下珠帘。
两名仙女应声而行,掩目走向殿门,将明珠玉帘缓缓垂下。
玉帘隔绝了刺目金光。此刻不周山正疯狂吞噬太阳之力,导致阎浮世界其他区域温度骤降,盛夏时节竟寒意逼人。
东胜神洲,通天道君立于殿前远眺,望着金光四射之处感叹:即便只剩半截,不周山依然令人敬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