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蠡山神早有防备,一声怒吼震彻山谷,音波如万山倾轧。刚隐入黑暗的无灯道人惨叫一声,口喷鲜血跌落在地,彻底失去反抗能力。
山神转身挥拳,敖嫣龙爪上的鳞片应声飞溅。敖嫣忍痛不退,现出真身与山神激战。
霎时间山岳震颤,龙吟回荡。五蠡山神举手投足间引动天地之威,敖嫣盘旋飞舞间冰霜漫天,整座山头风雪交加。
百余回合后,借助五蠡山脉之力的山神渐占上风。敖嫣体力耗尽,被山神重拳击中龙颈,哀嚎着从云端坠落。
龙躯落地激起漫天雪尘,仙光闪过化作人形,敖嫣遍体鳞伤昏迷不醒。
山中群妖战战兢兢返回,见状纷纷跪拜:山君神威,我等心悦诚服。
五蠡山神收束神力,恢复常人道:速将二人捆缚,押往青瓶山问审。
众妖得令,立即将敖嫣与无灯道人捆绑妥当。山神催动地气裹挟众人,腾空而起。
一个时辰后,众人抵达青瓶山。山神命群妖候在山脚,独自来到福德神庙前。
见道童修篁守门,山神上前行礼:烦请仙童通传,五蠡山神奉命擒拿要犯,特来复命。
修篁瞥了他一眼:老爷吩咐,让你在山下候着。
山神一怔:真君不在府中?
修篁似笑非笑:叫你等着就等着,莫非有异议?
山神眼底闪过一丝愠色,强压怒火问道:不知真君何时归来?此案关系重大,还望仙童明示。
修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,随口应道:行吧,你先下山候着,等真君回来我马上通传。
五蠡山神含笑拱手:有劳仙童了。说罢转身离去。约莫过了半日,一道血色仙光坠入青瓶山神庙,正是庙主望舒归来。
修篁赶忙上前相迎,却见望舒现身后随手抛下一物。只听的一声,一个黑衣妖仙重重摔在地上,筋骨尽断,满身血污,只剩一口气吊着。若五蠡山神在场,定会认出这正是貘山人。
貘山人眼中还带着困惑。他刚从无灯道人与敖嫣手中脱身,正往南瞻部洲疾驰,不料早前遇见的女子竟在前方守候。原本他的无人能破,偏偏望舒这具魔观音法身专克幻术,十息之间便将他生擒。
半刻钟后,貘山人察觉有人走近。望舒指着他对来者道:真君,这便是那貘妖。貘山人抬眼望去,只见一位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含笑而立,眉宇间隐现神威。
可知这是何处?望舒俯身问道。貘山人摇头:求上仙明示。望舒轻笑:此乃青瓶山福德大司命神庙。貘山人大惊:竟是灵台真君道场?
此时庄颜唤来修篁:去请五蠡山神至清风亭。待童子离去,又嘱咐望舒:你且审着,待我传召时押来。说罢径自入殿。
貘山人忐忑道:方才那位可是灵台真君?未及行礼......望舒嗤笑:你犯下这等大罪,行礼与否有何分别?貘山人佯装不解:我犯了何罪?
望舒冷声道:还装糊涂?劫持宣灵侯之事真当我们不知?那逃走时,可是我们救下的宣灵侯。
“宣灵侯就在你的住处,难道与你毫无干系?”望舒冷声质问。
貘山人连忙辩解:“庙主误会了,我其实是奉命前去营救宣灵侯,这是五蠡山神的命令。”
望舒闻言轻笑,眼神锐利地盯着貘山人:“既然你不肯说实话,那就别怪我采取些非常手段了。”
貘山人神色慌张:“庙主这是要严刑逼供吗?”
望舒正色道:“休要胡言,我只是想邀你去我的大月魔境做客罢了。”话音未落,一轮血月自她头顶升起,魔光笼罩之下,貘山人瞬间陷入幻境。
与此同时,五蠡山神率领八百大妖押解着敖嫣和无灯道人,浩浩荡荡来到清风亭外。修篁入亭禀报:“老爷,五蠡山神求见。”
庄颜抬眼望去,五蠡山神立即恭敬行礼:“拜见灵台真君。”身后众妖齐声附和:“参见灵台真君。”
庄颜淡然道:“免礼。”
五蠡山神取出符诏上前:“启禀真君,下神已将劫持宣灵侯的凶犯缉拿归案,特来复命。”
修篁接过符诏呈予庄颜。庄颜略扫一眼便道:“带犯人上来。”
四名大妖立即押着伤痕累累的无灯道人和敖嫣上前。庄颜见状笑道:“原来是你们。说说为何要劫持宣灵侯?”
无灯道人低头不语,敖嫣则奋力挣扎,却因伤势过重言语不清。五蠡山神趁机进言:“真君明鉴,此二人意图勒索泰山神府谋利。”
庄颜点头之际,见敖嫣挣扎更甚,遂命修篁:“给她服颗疗伤丹,听听她要说什么。”
五蠡山神急忙劝阻:“真君,何必为凶犯疗伤?”
庄颜目光一凝,五蠡山神立即噤声。待丹药生效,敖嫣气息渐稳,急忙申辩:“真君明察!小龙曾任水府龙王,在宣灵侯麾下效力千年,虽有过失却从未作恶,更无劫持勒索之事。此乃五蠡山神栽赃陷害!”
庄颜闻言,转头看向五蠡山神:五蠡山神,你可听清敖嫣所言?证据何在?
五蠡山神从容行礼:回禀真君,此事乃小妖亲眼所见,特来禀报。
那小妖何在?速速带来。庄颜追问。
五蠡山神答道:真君恕罪,那小妖领了赏赐,已返回山中。他稍作停顿,又道:恳请真君宽限几日,容下神寻那小妖前来作证。
庄颜淡然一笑:无妨,既然你的证人不在,便由我的证人来吧。
五蠡山神神色微怔,暗中打量庄颜,却看不出端倪。
清风徐来,望舒翩然而至。众妖一见,皆为之倾倒,连无灯道人也忍不住赞叹:当真绝色!
敖嫣见此容颜,不禁自惭形秽。八百大妖尽数失神,唯有五蠡山神猛然惊醒,却见望舒已将貘山人掷于地上。
五蠡山神浑身发冷,如坠冰窟。
五蠡山神,可认得此人?庄颜笑问。
五蠡山神颓然跪坐,拱手道:回真君,此人与小神相识。
庄颜点头,转向貘山人:说吧,是要下地狱,还是直接轮回?机会只此一次。
貘山人受尽折磨,指向五蠡山神:是他指使我劫持宣灵侯,勒索泰山天齐神府。
勒索何物?庄颜问。
紫钱。貘山人答道,待钱财到手,他便假装击败我,救回宣灵侯,携钱复命。他升官,我得利。
庄颜轻笑:算盘打得精,可惜胆大包天。
五蠡山神骤然跃起:真君明鉴!此妖诬陷正神,罪该万死!话音未落,他已运起法力,欲取貘山人性命。
望舒纤手轻扬,一道太阴魔光迸射而出,瞬间击飞五蠡山神,破尽他周身法术。
五蠡山神重重跌落,口吐鲜血,挣扎不得。八百大妖骇然失色,纷纷跪地求饶。
为首大妖急声道:真君开恩!我等奉命行事,实不知五蠡山神所犯何罪!余者亦连连叩首,表明清白。
庄颜淡然道:“我明白你们只是奉命行事,不会怪罪于你们。先前战死的大妖,都将获得‘神道功德’,转世投胎人间道。”
所谓“神道功德”,乃是天庭天律所定,专为协助各神府行事的生灵所设的恩赏。
譬如五蠡山神调遣的这些大妖,听令行事,为其效命,死后便可得一缕“神道功德”。地府会给予优待,不再追究其过往罪孽,走完地府流程后,便可直接送入人间道轮回转世。
因此,五蠡山神可惩处,但这些大妖却不可责罚。一来他们只是奉命行事,善恶功过与他们无关;二来若连他们也一并清算,往后谁还敢为天庭正神效力?
听闻庄颜之言,八百大妖如释重负,纷纷感激涕零,向他虔诚叩拜。
庄颜挥手道:“你们从何处来,便回何处去。日后潜心修行,多行善举,莫造恶业,早日证道成仙。”
众妖恭敬叩首:“谨遵真君教诲。”随即拜别庄颜,各自离去。
待群妖散尽,庄颜吩咐望舒将五蠡山神与貘山人押往泰山天齐神府,交由天齐神君审判定罪。
望舒奉命押解二人离去后,庄颜目光转向敖嫣:“你可以走了。”
敖嫣一怔,片刻才回过神来:“真君是要放我离开?”
庄颜颔首:“你的罪责早已随水神司职褫夺而消解,今日又是遭人诬陷被捕,如今 大白,自当释放。”
敖嫣当即伏地拜谢:“真君明察秋毫,恩德无量,小神感激不尽。”
庄颜微微一笑:“无需感激,只愿你下山后觅一处清净之地勤修大道,日后成就仙业,福泽众生,便是最好。”
“是。”敖嫣郑重应道,“真君教诲,小神铭记于心。”
“去吧。”庄颜语气平静。
敖嫣起身告辞,刚行两步,又回首望向无灯道人。
庄颜道:“他还不能走。”
敖嫣闻言不再多言,向庄颜躬身一拜后转身离去。
待敖嫣身影消失,庄颜直视无灯道人:“有一笔旧账需与你清算。当年你受孔翎雇佣,劫杀我麾下火灵真仙,可有此事?”
无灯道人坦然承认:“回禀灵台真君,确有此事。”
庄颜点头:“肯认便好。本君给你一个机会,自行前往泰山神府向火灵真仙请罪,听凭她发落。”说罢拂袖解去其束缚。
无灯道人略感意外:“真君不怕我逃走?”
庄颜朗声笑道:“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若你想从此在三界销声匿迹,尽管试试。”
无灯道人长叹:“真君神通广大,小道岂敢造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