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及此处,刘若寻只觉道心震颤,暗忖:庄道友所言非虚,三仙观恐真有祸事临头。
他快步推开窗棂,只见暮色沉沉,唯有观中灯笼与营寨篝火在黑暗中闪烁。沉吟片刻后,刘若寻决然道:宁可信其有,早作打算方为上策。
刘若寻迅速折返云房,将紧要物品尽数装入芥子袋,随即直奔三仙殿而去。沿途虽有众多守卫巡视,他却神色自若地穿过人群,踏入殿内掩上大门。
来到供坛前,刘若寻恭敬地向三霄娘娘神像行礼: 为避灾劫,不得不冒犯三位娘娘。言毕取出红绸将三尊神像捆缚妥当,背负身后,运功破开后墙遁入山林,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。
此时客房内的高阳公主正酣然入梦。梦中她乘云驾雾,越过千山万水,最终抵达一座霞光缭绕的仙岛。岛上灵禽瑞兽徜徉,奇花异草芬芳,更有苍松翠柏掩映着碧波金鳞,端的是一处神仙洞府。
忽见天际祥云翻涌,金光普照间现出一位头戴金冠、身着碧霞仙衣的女仙。高阳慌忙施礼:大唐高阳拜见上仙。
女仙轻挥云袖:吾乃碧霄,知你为寻人皇之气而来。高阳闻言大喜,伏地恳请指点。碧霄凝视良久,终道:允你所求。此言一出,高阳激动得浑身轻颤。
终南山巅骤现祥瑞,碧霄仙姿绰约立于云髻洞前。眸光所至,山门自开,一条碎石小径蜿蜒显现,直通幽静洞府。
碧霄轻声说道:“昔日与两位姐姐在终南山聆听老君讲道时开辟的洞府尚在,如今正好重新启用。”说罢便步入洞中。
刚在洞内布置妥当,碧霄忽然心有所感,眸光如电扫向洞外,纤手凌空一抓。仙光闪过,一位身着天庭下元七品官袍的正神已被摄入洞中。
“土地神,别来无恙。”碧霄凝视着对方,语气淡然。
终南山土地神闻声一惊,抬头看清来人后慌忙行礼:“小神拜见碧霄娘娘。”
碧霄略一拱手道:“此番唤你前来,是有事相求。”
土地神暗自腹诽这哪是相请,面上却愈发恭敬:“娘娘但凭差遣。”
“两件事。”碧霄直截了当,“一是隐去我在终南山的痕迹,二是打听两人下落。”
土地神立即应道:“第一件事容易。”当即取出土地簿,抹去了碧霄的气机记载。随后问道:“不知娘娘要寻何人?”
“李淳风、袁天罡。”
土地神闻言一怔,忙翻阅土地簿,片刻后回禀:“此二人正在终南山北的齐云岭采药。”
碧霄微微颔首,挥手送出一只葫芦悬于土地庙前:“内有十六枚道行仙丹,权作谢礼。”
土地神喜形于色,接过葫芦深施一礼:“谢娘娘赏赐。可还有其他吩咐?”
“暂且无事,退下吧。”碧霄话音未落,土地神已化作白烟遁地而去。
待土地神离去,碧霄再次出手。仙光流转间,洞内现出一位头戴赤云冠、身着红玉仙衣的清傲女子。
女子初时茫然四顾,见到碧霄后浑身一震,急忙上前 :“小仙朱嫙拜见娘娘。”
碧霄含笑道:“有件事需你去办。”
朱嫙毫不犹豫拱手:“请娘娘示下。”
“去助大唐高阳公主一臂之力,她现居终南山三仙观。”碧霄顿了顿,补充道:“具体事宜,你自行斟酌。”
碧霄浅笑道:“你只需向她说明来意,她自然会告诉你。”
朱嫙恭敬行礼道:“小仙明白。”
碧霄从袖中取出一枚火红色的灵珠,珠内烈焰翻腾,散发出灼热的气息。
“这是‘五火灵珠’,你收下吧。”碧霄轻轻一推,灵珠便飘至朱嫙面前。
朱嫙感受到灵珠中澎湃的火元之力,欣喜地接过,再次拜谢:“多谢娘娘。”
碧霄淡然道:“不必多礼,待你事成,另有赏赐。记住,高阳公主要找的人,如今正在终南山北的‘齐云岭’采药。”
朱嫙应声告退,离开云髻洞后,驾云直奔三仙观。
此时的高阳公主已梳洗完毕,正用着早膳,神情恍惚地向宫女讲述昨夜梦见碧霄娘娘之事。
宫女们虽表面附和,心中却不以为意。
忽然,一名唐军小校匆匆进来,神色古怪地禀报:“公主殿下,我等未能找到刘若寻观主,却发现一件怪事。”
高阳公主问道:“何事?”
小校答道:“三仙殿内的神像不见了。”
“什么?”高阳公主大惊,立刻起身道:“带我去看!”
来到三仙殿,望着空荡荡的神案,高阳公主震惊不已。
“是谁做的?”她喃喃自语,随即怒喝道:“谁敢偷走三位娘娘的神像?”
小校解释道:“殿下,殿后有一新开的洞口。三尊神像皆由实木雕成,每尊重达数百斤,常人难以搬动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盗走三尊神像,恐怕……”
高阳公主追问:“恐怕什么?”
小校迟疑道:“此事或许非人力所为。”
高阳公主冷笑道:“不是人?难道是鬼?什么鬼敢冒犯三位娘娘?”
小校忙道:“末将的意思是,可能是修行之人所为。他们法力高强,搬走神像易如反掌。”
高阳公主面色阴沉:“你们这么多人值守,竟毫无察觉?”
小校惶恐道:“殿下恕罪,昨夜确实未见异常。不过,刘若寻观主曾进入三仙殿,会不会……”
“荒谬!”高阳公主打断道,“刘观主身为观主,为何要偷自家神像?简直无稽之谈。”
士兵禀报:刘观主此刻下落不明。
高阳公主蹙眉道:速派人搜寻,恐有邪修夜袭道观,刘观主恐遭不测。
士兵抱拳应诺:遵命。
正要退下时,公主突然唤住:且慢。
士兵转身行礼:请殿下示下。
召集所有护卫,本宫有令。公主吩咐道。
不多时,众将士整齐列队。公主目光扫过众人,突然抬手一指:尔等皆是废物!连野狗都不如!
说罢拂袖而去,留下目瞪口呆的将士们。
良久,回过神的将士们眼中燃起怒火,齐刷刷望向领队。领队按住刀柄又松开,沉声道:奉公主令寻刘观主,现在分派任务。特意加重了公主令三字。
忽见一道仙影飘落院中。领队厉喝:来者何人?众将士立即拔刀围上。
来者正是朱嫙,她眸光轻转,轻叱一声。顿时火光闪现,众人只觉热浪扑面,纷纷倒地。
朱嫙未再理会,径直来到公主房外:贫道朱嫙,奉碧霄娘娘法旨前来相助。
公主闻声而出,惊疑道:碧霄娘娘?
正是。朱嫙稽首。
公主如遭雷击,颤声道:昨夜梦境竟是真的?想到可能身负人皇天命,不禁激动得浑身战栗。
高阳公主快步走 阶,向朱嫙施了一礼,眼中带着几分期待:仙长当真是奉碧霄娘娘之命前来?
朱嫙含笑点头:娘娘特意嘱咐我告知公主,您寻找的那两人此刻正在终南山北麓的齐云岭采药。
我要找的人...高阳公主轻声呢喃,忽然眼睛一亮,欣喜道:原来如此,果然是娘娘派来的使者。
她热情地邀请朱嫙入内详谈。片刻后,二人相携而出。高阳公主当即下令整备行装,调转方向朝齐云岭进发。
※※※
终南山楼观台的客舍内,庄颜听完土地神的汇报,嘴角微扬:碧霄从三仙岛远道而来,可知她所为何事?
土地神惶恐道:小神位卑,岂敢揣测上仙心意?
庄颜挥袖示意其退下。待土地神化作青烟消散,他也起身踏出,转瞬消失在房中。
不多时,庄颜已立于终南山东麓的土龙洞前。这处昔日凶名赫赫的洞府,如今只剩断壁残垣。相传三千年前元载土龙在此兴风作浪,后被云中子诛灭。
庄颜抬手轻招,方圆百丈地脉震动。一道幽光破土而出,落在他掌心——正是土龙残魂。这缕即将消散的魂魄,在庄颜手中与炎火赤明炁相融,焕发出新的生机。
炎火赤明炁与元载土龙残魂交融的刹那,赤黄双色神光骤然迸发。庄颜运转造生万物神通,璀璨光华在其催动下迅速熔炼合一。
当两色神光彻底相融,一面三角神旗在庄颜掌中显现。赤红旗身上盘踞着金光流转的应龙纹饰,旗面环绕着道道赤明神辉。随着神光不断凝入旗中,旗面 渐渐浮现三个赤红大字:人王旗。
庄颜满意地摩挲着神旗,嘴角微扬。他持旗步入残破的土龙洞窟,盘膝而坐。再次施展造生万物,又炼出一杆青辉流转的灰白酒旗。将人王旗立于左侧,酒旗插在右侧,随即结印入定。
与此同时,高阳公主与朱嫙一行已至齐云岭巅。松风拂过,但见李淳风与袁天罡正在古松下对酌闲谈。
两位道长倒是风雅,采药还不忘携酒。高阳公主轻笑道。朱嫙目光扫过二人,察觉其仍是凡胎肉身,未证地仙道果,不由疑惑:殿下为何要寻这等未入仙流的修士?
仙长可通术演之法?
贫道修的是灵空化羽之术,不谙推演之道。
高阳公主展颜:正需他们推算天机,助我寻一物。她以唇语示意,朱嫙见之暗惊——竟是追寻人皇之气!虽觉此事蹊跷,但想到碧霄娘娘法旨,当即表态:待我擒来问话。
且慢。公主抬手制止,高士重礼,当以礼相待。遂命宫女捧着礼盒,仅携朱嫙与侍女向前行去。
正为袁天罡斟酒的李淳风忽觉山风异样,执杯的手微微一顿。
李淳风神色一凝,低声道:师兄,可嗅到风中异样?
袁天罡闻言轻嗅,面露困惑:并无异常,是何气味?
李淳风静待片刻,待那缕幽香再度飘来,才道:便是此刻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