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颜淡然一笑:愿你得偿所愿。
此后六斤为救挚友日夜炼丹,三日炸毁六炉,动静颇大。不善丹道的九灵真人只能旁观叹息。
七日后,灵台观突现仙光瑞霭,药香弥漫。
成功了!满脸烟灰的六斤捧着葫芦冲出丹房,兴奋地对九灵真人喊道:师叔,我炼成延寿丹了!
九灵真人惊喜道:当真?
六斤倒出一枚碧翠通透的丹丸:下品延寿丹,可续命十载。
妙极。九灵真人欣慰道:总算不负你师父传授的丹术。
六斤激动颔首: 这就下山,慧怜还等着好消息呢。
去吧。九灵真人含笑应允。
六斤飞出观外,向庄颜晃着葫芦报喜:道友,我炼成啦!
庄颜拱手笑道:恭喜仙子。
多谢。六斤施礼道:恕六斤先行告退。
六斤转身疾驰下山,来到山脚一处隐蔽的山坳。她双目泛起灵光,瞬间发现了一个被法术遮掩的山洞。
六斤径直飞入洞中。洞内陈设简单雅致,檀香袅袅,令人心神安宁。她的目光落在木床上那个气息微弱的女子身上——一张秀美的瓜子脸,透着温婉气质。
慧怜,我炼成延寿丹了。六斤快步上前。
狐妖慧怜黯淡的眸子闪过一丝光彩,虚弱地问:真的?太好了...
先别说话。六斤从葫芦中倒出丹药,小心喂入慧怜口中。
丹药入口即化,蓬勃生机瞬间流遍慧怜全身。她苍白的脸颊迅速恢复血色,整个人焕发出生气。
见效了!六斤喜形于色。
慧怜感受着体内涌动的暖流,惊讶地撑起身子,竟能自如地下床行走。
真的好了!六斤,谢谢你。慧怜激动地抱住六斤。
两人相拥片刻后分开。六斤正要开口,突然盯着慧怜的额头变了脸色——那里依然缠绕着不祥的死气。
怎么了?慧怜察觉到六斤神色不对。
六斤开启法眼细看,发现慧怜的寿元丝毫未增。她颤抖着又取出一枚丹药:再服一颗。
慧怜似乎明白了什么,默默吞下第二枚丹药。虽然气色更佳,但眉心的死气依旧未散。
我感觉好极了...慧怜轻声说。
六斤颓然叹息:果然如广土道长所言,这丹药只能强身,不能续命。
慧怜怔住了:那我...
是的。六斤沉重地点头。
慧怜跌坐在地,泪水夺眶而出。六斤默默抱住她,任其宣泄情绪。
良久,慧怜拭去泪水,抬头道:谢谢你让我能体面地离开。现在我只有一个心愿,你能帮我完成吗?
六斤闻言一怔,脱口问道:什么心愿?
慧怜垂首,眼中噙着泪光,双颊却泛起淡淡红晕:我...我想尝尝男女之欢。临死之前,总该知道做女人是什么滋味。
啊?!
六斤瞪圆了眼睛,望着这位悲戚中带着娇羞的挚友,一时语塞。
半晌,六斤才找回声音:好妹妹,这就是你的临终心愿?
慧怜绞着衣角轻声道:红尘百味我都尝过,唯独这事...
为何?六斤不解,既历遍世事,怎偏漏了这一桩?
娘亲说过,想成仙就得远离男子。慧怜苦笑,谁料仙缘未成,倒要先赴黄泉了。
六斤搓着手道:可我...我也不懂这些。怜怜,换个心愿可好?
慧怜突然抓住她的手,姐姐帮我寻个郎君便好。
人妖有别...六斤话音未落,就见慧怜泪落如珠:连这点念想都不成全我么?
见那梨花带雨的模样,六斤心软了:容我想想。明日带榛饼来看你。
辞别慧怜,六斤匆匆赶回灵台观。真君殿内青烟袅袅,九灵真人刚祭拜完毕。
师父,延寿丹救不了命。六斤捏着葫芦低声道,但她还有个心愿...
九灵真人拂尘轻摆:既是遗愿,自当尽力。
可她想...六斤耳根通红,半晌才挤出话,想与男子共度春宵。
殿内静了一瞬。
噗——九灵真人突然笑出声来。
师叔,你在笑什么呢?六斤拽着九灵真人的衣袖问道,我回来就想问问你,这事该怎么帮?
九灵真人轻笑道:简单得很,随便找个男妖与她相配便是。
凡人可以吗?六斤追问。
九灵真人含笑答道:按常理说,凡人与妖精结合本无大碍,只怕......
怕什么?六斤急切地问。
怕妖精情难自禁,吸取凡人精气。九灵真人解释道。
若能忍住呢?是否就能与凡人结合?六斤继续问道。
九灵真人打量着六斤,笑问:小丫头,你可曾与男子亲近过?
六斤摇头道:不曾,怎么了?
见她天真模样,九灵真人笑道:情到浓时难以自持,妖精稍有不慎吸取一次,对凡人便是极大伤害。
原来如此。六斤点头,忽然抬眼问道:这么说,师叔你与男子亲近过?
九灵真人坦然一笑:那是上古时候的事了,年轻时曾有位道侣。
后来呢?六斤好奇道,那位道侣何在?
殁了。九灵真人眼中掠过一丝黯然,在天地大劫中形神俱灭。
六斤连忙挽住她的手臂:师叔,对不起,我不该问的。
无妨。九灵真人淡然道,生灵终有一死,起初难免悲痛,日久也就看开了。
六斤点头道:那我这就去附近寻个男妖。
正要离去,却被九灵真人拉住:你就这般去?
是啊,有何不妥?六斤不解。
九灵真人摇头叹道:这般替人说媒,传出去你还如何在仙界立足?
那该如何是好?六斤挠头问道。
九灵真人耐心指点:先要改换形容,或扮作她长辈,或装作她仆从。再将她扮作富家 ,与男子便是。
六斤央求道:师叔,这事我没经验,你既经历过,不如你来?
九灵真人连忙推辞:此事我做来实在别扭,还是你自己去吧。
她看着六斤又道:若能成全好友心愿又不牵连自身,对你也是番红尘历练。
去吧。九灵真人挥手道,我还有事要办。
师叔......六斤拉住她恳求,再多教我些可好?
九灵真人大感头疼,这种事如何教导?教错了怎生是好?
正皱眉转身要劝,忽瞥见殿中灵台真君神像。
九灵真人突然想到什么,笑着对六斤说:师叔懂得也不多,不如你去请教广土道友?他年岁高深,见识广博。
六斤眼前一亮,想起广土道长确实仙风道骨,还早知延寿丹对慧怜无效。但转念又犹豫道:可他是男子,这种事怎好开口?
你是在帮朋友完成心愿,有何不可?九灵真人边说边推着六斤转身,快去吧。待六斤回头,已不见九灵踪影。
六斤挠挠头,走出灵台观,果然看见庄颜仍在崖边观景。
道长这么爱看风景?六斤走近问道。
庄颜含笑反问:你不喜欢吗?
看过十洲三岛的美景,人间山水就平淡了。六斤坐下说道。
庄颜意味深长地说:看来你只看到了表面。见六斤不解,转而问道:延寿丹可有效果?
六斤沮丧摇头:果然如道长所言。
天命难违。庄颜点头,听完六斤转述慧怜的心愿后,笑道:此事易解。你按九灵所说,带狐妖下山建宅等候,自会有缘人上门。
六斤欣喜拜谢,庄颜却提醒:福祸相依,此事也需谨慎。
目送六斤离去,庄颜面露微笑。忽然一道神光从天而降,落入真君殿。庄颜感应到神圣气息,诧异地起身入殿,只见一位身着九色神衣、神威凛然的仙童立于殿中。
庄颜瞧见来人,顿时展颜笑道:三太子,今日怎有空来凡间?
哪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,神色凝重道:灵台真君,这回你定要救我。
庄颜面露诧异:莫非...你也命不久矣?
什么叫?哪吒拧眉反问,还有谁要死了?
庄颜正要答话,忽闻殿内传来恭敬之声:小仙九灵,恭迎三坛海会大神法驾光临。
哪吒抬眼望去,只见九灵真人立于殿门处行礼,转头问道:此人是谁?
此间观主九灵真人。庄颜答道。
哪吒略一颔首,随意拱了拱手:道友且先回避,本神与真君有要事相商。
九灵真人不敢怠慢,连忙躬身退下。
待其走远,哪吒突然拍额道:糟了,我是不是拆穿你身份了?
庄颜浑不在意地摆手:无妨。你方才说要我相救,可是触犯了天规?
见哪吒摇头,又问:莫非遭了劫数?
都不是。哪吒压低声音,是太上老君要取我性命。
什么?庄颜愕然,老君为何要害你?
哪吒紧盯庄颜双眼:该问你才是!定是你将当年偷丹分丹之事告知老君,出卖了我!
老君已知晓此事?庄颜讶异道。
岂止知晓!那日唤我去兜率宫,连你分给我的丹药数目都说得一清二楚。哪吒心有余悸,我原想抵赖,谁知他竟说要拿我炼丹!
庄颜忍俊不禁:放心,顶多炼成藕粉丸子。
少说风凉话!哪吒急道,此事唯有你我知晓,不是你告密还能是谁?
庄颜朗声大笑:这次你可冤枉我了。其实老君早已知情,不过当初有悟空顶罪,他才未追究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