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旁的钟离南絮将女儿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,心中满是心疼。
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,那轻轻抿起的嘴唇,看似平静的面容下,实则内心正经历着激烈的挣扎。
钟离元安虽一贯沉稳,但面对这样复杂且棘手的状况,又怎能轻易抉择。
钟离南絮深知,此时的女儿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去梳理思绪,做出决定。
她微微叹了口气,眼神中满是关切与不舍,轻轻握住钟离元安的手,温柔地说道:“元宝,你慢慢想,母亲不打扰你。”
说罢,她抬头看向父亲钟离昂,眼神交汇间,传递着无声的默契。
钟离昂微微点头,他同样明白此刻不宜过多干涉钟离元安。两人缓缓转身,步伐略显沉重地离开了皓月宫。
踏出宫门的那一刻,外面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,却并未驱散两人心中的忧虑。
这些日子,因为专注于照顾钟离元安,族中堆积了不少事务亟待处理。
他们来到书房,看着桌上那高高堆叠的文书,仿佛能感受到沉甸甸的责任。
钟离南絮深吸一口气,试图让自己从对女儿的担忧中抽离出来,投入到工作中。
她拿起一份文件,目光快速扫过,手中的笔不停地在纸张上舞动,签署着各项决策。
钟离昂也在一旁忙碌着,与下属们商讨着族内外的事务。他的声音沉稳有力,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项事宜,展现出一族之长应有的威严与决断力。
然而,在忙碌的间隙,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钟离元安,心中默默祈祷着孙女能做出一个不让自己后悔的决定。
在这忙碌的氛围中,时间悄然流逝,而他们的心,始终牵挂着仍在皓月宫中思索的钟离元安。
当皓月宫的门缓缓合上,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,只剩下钟离元安独自一人。
她静静地坐在窗前,窗外的微风轻轻拂动着窗帘,好似也在撩拨着她内心深处那根尘封已久的弦。
思绪如潮水般涌来,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与夏白玺共度的往昔岁月。
记得最初在一起上学的时候,那时的钟离元安性格内敛,对于融入复杂的社会环境充满了迷茫与无措。
而夏白玺,就像一束温暖而明亮的光,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。
夏白玺总是热情地拉着她的手,带着她穿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,耐心地教她如何与不同的人交流,怎样去适应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。
在夏白玺的陪伴下,钟离元安渐渐学会了基本的交际,开始感受到人与人之间交往的乐趣。
那些日子里,她们形影不离,一起在校园的小径上漫步,分享着彼此的梦想与心事。
每当钟离元安生病,夏白玺总是毫不犹豫地守在她的床边,细心地照顾着她。
有一次,钟离元安发着高烧,整个人虚弱地躺在床上。夏白玺心急如焚,不停地用温水擦拭她的额头,每隔一会儿就去查看她的体温,还亲自下厨为她熬煮清淡的粥。
那一夜,夏白玺几乎未曾合眼,一直守到天亮,直到钟离元安的病情有所好转,她才松了一口气。
然而,命运却总是喜欢捉弄人。不知从何时起,夏白玺竟然中毒了。
自那以后,她仿佛变了一个人,往日的温柔与理智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疯狂与偏执。
她开始疯狂地想要锁住对钟离元安的爱,这种爱却以一种令人窒息的方式呈现出来。
她的行为变得越来越极端,做出了许多伤害钟离元安的事,那些伤痛不仅留在了钟离元安的身体上,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。
如今,当听到夏白玺生命垂危的消息,钟离元安的内心五味杂陈。
她静静地思索着,曾经那个善良、热情的夏白玺,不应该就这样消逝在这个世界上。
如果自己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,那么当初拼尽全力救她又有什么意义呢?而且,夏白玺确实是个有能力的领袖,雍州需要她。
经过一番深思熟虑,钟离元安终于做出了决定。她要救夏白玺,这不仅是出于曾经的情谊,更是因为她明白生命的珍贵。
但救她并不意味着原谅过去的伤害,在夏白玺康复之后,她会将她送回雍州,并明确告知她,不许再来找自己。
钟离元安希望借此彻底斩断与夏白玺之间那复杂纠结的过往,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。
钟离元安心意已决,当机立断唤来钟若桐。钟若桐是她身边极为得力的助手,办事向来稳重可靠。
听到召唤,钟若桐迅速赶来,恭敬地站在钟离元安面前,等待着指示。
钟离元安一边有条不紊地换着衣服,一边向钟若桐交代着事情。
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,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:“若桐,准备一下,我们即刻前往山门。夏白玺如今的状况,想必你也有所耳闻。我知道,若我不出面,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就医的。”
钟若桐微微点头,眼神中透露出对钟离元安的理解与支持:“是,少主。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和所需的医药用品,确保一切准备妥当。”
说罢,她转身快步离去,迅速组织起相关事宜。
片刻后,钟离元安换好了一身素净而得体的衣服,步伐沉稳地走出房门。
此时,钟若桐已经带着一行人在门外等候,医药箱、担架等物品一应俱全。众人跟着钟离元安,朝着山门的方向匆匆赶去。
一路上,钟离元安的思绪不禁又飘回到与夏白玺的过往。那些曾经的美好回忆与后来的伤痛交织在一起,让她的心情格外复杂。
但此刻,她深知自己肩负着的不仅是拯救夏白玺生命的责任,更是要为这段纠葛不清的关系做一个了断。
随着离山门越来越近,钟离元安的神情愈发凝重。
一行人匆匆赶到山门,钟离元安的目光瞬间被跪在门口的夏白玺所吸引。
眼前的夏白玺狼狈不堪,与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雍州首领判若两人。
她身上原本笔挺的正装,此刻皱巴巴地紧紧贴在湿透又满是泥污的身体上,仿佛也在诉说着这几日所遭受的折磨。
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,一缕缕凌乱地纠结在一起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
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,嘴唇干裂得厉害,透着苍白,然而即便如此,那精致的五官依旧难掩其俊美,雌雄莫辨的气质中,此刻又多了几分脆弱与狼狈。
夏白玺似乎察觉到了钟离元安的到来,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感应牵引着她。
她缓缓抬起头,动作迟缓而艰难,眼神中带着一丝迷离与恍惚。
当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映入眼帘,她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喜与激动。
她想要挣扎着起身,想要靠近眼前的人,想要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,然而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般干涩疼痛,只能沙哑地吐出一个字:“初……”
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,话音未落,她便再也支撑不住,双眼一闭,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倒去,彻底晕了过去。
钟离元安静静地看着夏白玺,眼底如同翻涌的深海,充斥着复杂难辨的情绪。
有往昔情谊的眷恋,有被伤害后的隐痛,还有此刻面对夏白玺这般境地的不忍与无奈。
见夏白玺轰然倒下,她下意识地微微抬手,像是想要去扶住她,可手伸到一半,又缓缓放下,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。
她深吸一口气,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澜,转头看向身后的武曲堂众人,声音冷静而沉稳:“把她抬到伏苓堂去。”
武曲堂的下属们迅速上前,小心翼翼地将夏白玺放到担架上,快步朝着伏苓堂的方向赶去。
紧接着,钟离元安示意钟若桐跟上,她快步走到夏白玺身边,在众人疾行的过程中,熟练地为夏白玺把脉。
她微微皱眉,专注地感受着脉象的细微变化,神色逐渐凝重起来。
待赶到伏苓堂,夏白玺被安置在榻上。钟若桐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,这才向钟离元安汇报夏白玺的身体情况:
“少主,夏首领高烧不退,身体极度虚弱,再加上长时间跪地,双腿气血不畅,还有些旧伤复发的迹象。不过您放心,我会尽力救治。”
钟离元安微微点头,目光再次落在昏迷中的夏白玺身上,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像是在回忆着什么,又像是在做着最后的决断。
片刻后,她轻声说道:“若桐,你全力对她进行治疗吧。”
钟若桐领命,立刻着手准备治疗所需的药材与器具,开始有条不紊地为夏白玺施针、煎药。
钟离元安静静地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夏白玺,心中五味杂陈。
最终,她转身,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伏苓堂,朝着钟离谦的院子走去,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过去的纠葛做着告别,又像是在迈向一个新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