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肆角落,空气仿佛因这突如其来的传音而凝固。
张平打量着对面的高瘦青年,对方气息阴柔,眼神却带着一种猎手般的锐利,显然并非易与之辈。所谓合作,无非是与虎谋皮。
“焚天炉碎片?”张平传音回去,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怀疑与兴趣,“你知道那是什么?我又如何信你?”
青年见张平没有立刻拒绝,眼中闪过一丝得色,传音道:“在下‘幽影’,常年混迹于千机星暗处,消息还算灵通。焚天炉,上古火系至宝,传说有焚天煮海之威,后因故崩碎,碎片散落诸天。道友所得残片,气息虽隐晦,但与古籍中记载的焚天炉碎片特征有几分相似。至于信不信……”
他顿了顿,指尖再次蘸酒,在桌上写下一个地址:“明日辰时,城西‘废械谷’,第三号废弃熔炉。道友可自行前往探查,那里有另一块碎片的气息残留,已被某种禁制封印。若道友能破开禁制,便知我所言非虚。届时,我们再谈合作不迟。”
写完,他深深看了张平一眼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放下几块灵石,起身便走,毫不拖泥带水。
张平没有阻拦,也没有去看那地址,只是默默将酒水蒸发,抹去痕迹。他神识悄然锁定离去的“幽影”,只见对方在暗巷中几个拐弯,气息便彻底消失,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,且有特殊的隐匿法门。
“废械谷……第三号废弃熔炉……”张平心中默念。这像是一个阳谋,对方明确告诉他那里有陷阱或者考验,去不去由他决定。
去,可能面临未知风险,但也可能真如幽影所说,存在另一块焚天炉碎片,这对提升他的寂灭真火大有裨益。
不去,则可能错失机缘,同时依旧要面对天煞盟无休止的搜寻。
“有意思。”张平嘴角微勾,他向来不惧挑战。这千机星越来越有趣了。
他没有立刻前往废械谷,而是又在暗巷区逛了许久,购买了一些用于布置阵法、炼制符箓的常见材料,进一步坐实自己“落魄散修”的身份,直到夜幕降临,才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。
是夜,张平并未修炼,而是将心神沉入识海,反复推演明日可能遇到的情况,并开始着手炼制几张特殊的符箓——并非攻击或防御,而是侧重于隐匿、破禁和空间挪移。在敌我不明、环境未知的情况下,留好后路至关重要。
以他如今的修为和炼器水准,炼制这些符箓并不困难。指尖寂灭真火吞吐,各种材料被精准炼化,凝聚成一道道玄奥的符文,烙印在特制的兽皮之上。符成之时,隐隐有空间涟漪荡漾,随即内敛。
炼制完符箓,他又取出得自冥煞龟的背甲碎片和那根暗金尖角。冥煞龟甲防御力惊人,正好可以用来炼制一面护心镜。而暗金尖角蕴含浓郁的寂灭与冥煞之力,是炼制攻击法宝的极品材料。
他思索片刻,决定先炼制护心镜。寂灭真火将龟甲碎片包裹,剔除杂质,重塑形态,同时以神念在其中刻画下坚固、卸力、以及反弹部分神魂攻击的复合阵法。过程持续了半夜,一面巴掌大小、通体暗沉、布满了天然龟裂纹路却又流转着乌光的护心镜终于成型,品阶达到了灵宝层次,被张平命名为“冥龟镜”。
至于那根暗金尖角,他暂时收了起来,此物材质特殊,需找到合适的辅助材料才能物尽其用。
当第一缕机械星辰特有的、带着金属光泽的“阳光”透过窗户缝隙照入时,张平已然准备妥当。他再次检查了自身的伪装和准备好的手段,身影悄然融入清晨稀薄的人流,朝着城西方向而去。
废械谷,位于千机星的西部边缘,那里是堆放和处理各种炼器废料、报废傀儡以及废弃大型设施的地方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锈蚀和能量残留的刺鼻气味,地面覆盖着厚厚的黑色油污和金属碎屑,随处可见如山般堆积的残破机械和倾颓的金属建筑,一片荒凉破败的景象。
根据幽影提供的地址,张平很快找到了第三号废弃熔炉。那是一个高达百丈的巨型炉状建筑,通体由耐高温的暗色金属铸造,但如今炉壁布满裂痕和破洞,早已熄火多年,如同一个死去的钢铁巨兽匍匐在地。
熔炉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、扭曲变形的闸门,闸门虚掩着,里面漆黑一片,散发出阴冷、混乱的能量波动。
张平神识探入,果然感应到在熔炉深处,存在着一股隐晦的禁制波动,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、与他手中已废残片同源的火系寂灭气息!
幽影没有骗他,这里确实有东西。
他没有贸然进入,而是围绕熔炉仔细探查了一圈,并在几个关键节点悄然布下了预警和干扰阵法,以防被人瓮中捉鳖。
做完这些准备,他才身形一晃,如同鬼魅般穿过扭曲的闸门,进入了废弃熔炉的内部。
内部空间极大,光线昏暗,只有从顶部破洞投下的几缕光柱,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。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炉渣和各种难以辨认的废弃物。那股禁制波动和碎片气息,来自熔炉最底部。
张平沿着锈蚀的阶梯和管道,小心翼翼地向下方潜行。越往下,那股阴冷混乱的能量波动越强,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残存的地脉火毒和失控的灵能乱流。
突然!
咻!咻!咻!
数道凌厉的破空声从黑暗中袭来!那是早已布置好的机关弩箭,箭头上淬着幽蓝的剧毒,足以威胁元婴修士!
张平早有防备,身形如柳絮般飘动,轻易避开了所有弩箭。他目光一冷,并未停下,继续向下。
紧接着,地面和墙壁上亮起道道符文,形成一座困阵,无数金属锁链如同毒蛇般射来,要将他束缚。
张平并指如剑,寂灭真火凝聚于指尖,轻轻划出。暗金色的火焰细线掠过,那些符文和金属锁链如同被岁月加速侵蚀,瞬间锈蚀、崩断!困阵告破!
他一路下行,接连破除了数道陷阱和阵法,这些布置虽然精妙,但威力最多只能困杀元婴修士,对他而言形同虚设。
终于,他抵达了熔炉的最底层。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,中央有一个早已凝固的、如同黑色琥珀般的巨大炉坑。而在炉坑的边缘,插着一面残破的、布满了玄奥火焰纹路的黑色阵旗!
那隐晦的禁制波动,正是源自这面阵旗!而那一丝焚天炉碎片的气息,则被阵旗的力量牢牢封锁在炉坑深处!
张平能感觉到,这面阵旗本身也是一件异宝,品阶不低,至少是灵宝层次,而且其散发出的力量属性……与那幽影有几分相似!
“引我前来,是想借我之手破开这阵旗禁制?”张平心中明了。这幽影,打的好算盘。
他走到阵旗前,仔细观察。阵旗与地脉相连,汲取着此地残留的火毒和混乱能量维持运转,强行破阵,可能会引起能量反噬甚至爆炸。
但,这难不倒张平。
他伸出手掌,掌心寂灭真火缓缓浮现。这一次,真火中心那缕暗红纹路格外清晰。
他没有去攻击阵旗,而是将寂灭真火小心翼翼地靠近阵旗与地脉连接的能量节点。
寂灭真火,可焚灭万物,亦可……同化能量!
真火触及能量节点,并未爆发冲突,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沙地,开始缓慢地、无声无息地侵蚀、同化着维持阵旗运转的能量!
这是一个精细活,需要时间。张平并不着急,耐心操控着真火。
就在阵旗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黯淡,禁制即将被破开之时——
“呵呵,道友果然好手段。”
一个沙哑的声音,伴随着鼓掌声,从张平身后的阴影中传来。
幽影,不知何时,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。他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笑容,而他的身边,还站着另外两人。一人身材魁梧,笼罩在斗篷中,气息彪悍,赫然是化神初期!另一人则干瘦如柴,手持一杆招魂幡,周身鬼气森森,也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!
“现在,可以把碎片,还有你的命,都交出来了。”幽影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。
幽影的声音在空旷的熔炉底层回荡,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与贪婪。他身边的魁梧斗篷人上前一步,化神初期的威压混合着浓烈的煞气弥漫开来,如同实质般压向张平。而那干瘦修士则挥动招魂幡,阵阵凄厉的鬼啸声中,数十道凝实的黑影自幡中涌出,在空中盘旋,散发出侵蚀神魂的阴寒气息。
三方合围,杀局已成!
然而,处于威压中心的张平,却连身形都未曾晃动一下。他缓缓收回正在侵蚀阵旗能量的寂灭真火,转过身,平静地看着幽影三人,那蜡黄平凡的脸上,甚至看不到一丝惊慌。
“就凭你们?”张平的声音依旧平淡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漠然。
幽影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怔,随即狞笑道:“死到临头还敢嘴硬!我知道你有些本事,能轻易压制赵狰那几个废物护卫,但这位可是‘血屠’冯戾,化神初期的高手!再加上我的阵法与鬼叟的百鬼幡,今日你插翅难飞!识相的,交出碎片和身上所有宝物,或许可以给你个痛快!”
那被称为血屠的冯戾,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哼,斗篷下射出两道猩红的目光,锁定了张平。
张平却摇了摇头,仿佛在叹息:“本想拿了碎片便走,既然你们执意送死……”
话音未落,他动了!
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,只是简单的一步踏出!
但这一步,却仿佛踩在了整个熔炉底层空间法则的节点上!
嗡!
以他为中心,一股无形却更加深沉、更加恐怖的威压,如同沉寂了万古的火山骤然喷发,轰然席卷!
“什么?!”
幽影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,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骇然!这股威压……远超化神初期!甚至比冯戾带给他的压力还要强大数倍不止!
“化神后期?!你隐藏了修为!”冯戾失声惊呼,猩红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惊恐!他身为化神,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张平此刻散发出的气息是何等浩瀚与可怕!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!
那干瘦鬼叟更是吓得魂飞魄散,手中的招魂幡都差点拿捏不住,他召唤出的那些鬼影在这股蕴含寂灭真意的威压下,如同遇到了克星,发出凄惨的尖啸,瞬间溃散了大半!
“不可能!你的气息明明……”幽影话未说完,张平已然出手!
他并指如剑,对着冯戾隔空一点。
“寂灭……指!”
一道凝练到极致,几乎细不可见的暗金流光,无视了空间的距离,瞬间出现在冯戾的眉心之前!
冯戾亡魂大冒,狂吼一声,体内血煞之力疯狂爆发,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厚重的血色盾牌,同时身形暴退!
然而,在蕴含着源初寂灭道则的指力面前,这一切防御都显得苍白无力!
嗤——!
暗金指劲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牛油,轻易洞穿了血色盾牌,速度丝毫不减,在冯戾惊骇欲绝的目光中,点在了他的眉心!
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下一刻,冯戾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,他周身的血煞之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消散,斗篷下的猩红光芒彻底黯淡。一道裂痕自他眉心蔓延开来,迅速遍布全身。
“嘭!”
一声闷响,这位凶名在外的化神修士,竟如同风干的沙雕般,寸寸碎裂,化为齑粉飘散!连元婴都未能逃出,一同寂灭!
一指,秒杀化神!
静!
死一般的寂静!
幽影和鬼叟彻底石化在原地,大脑一片空白,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他们所有的思维!
他们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?!
张平的目光,缓缓转向了剩下的两人。
那目光,平静,却比任何凶厉的眼神更让人胆寒。
鬼叟怪叫一声,再也顾不得其他,将手中招魂幡往地上一扔,转身就欲化作阴风遁走。
“留下吧。”
张平袖袍随意一拂。
一股无形的寂灭道韵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,瞬间追上了鬼叟所化的阴风。
“呃啊!”
阴风中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,随即彻底消散无形,连同那件招魂幡,也灵光尽失,变成了一杆凡物。
转眼之间,两名强大的同伴便神魂俱灭!
幽影双腿一软,直接瘫倒在地,裤裆处传来一阵腥臊之气。他脸色惨白如纸,涕泪横流,磕头如捣蒜:“前……前辈饶命!前辈饶命啊!是小人有眼无珠,冒犯了前辈!小人愿为前辈做牛做马,只求前辈饶我一命!那……那碎片的消息是真的!炉坑下面真的还有一块!小人愿意帮前辈取出来!”
张平走到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眼神淡漠:“不必了。”
他抬起脚,轻轻踏在幽影的头顶。
寂灭道韵透体而入。
幽影身体一颤,眼中神采迅速消散,软软地倒了下去,气息全无。
对于这种心怀叵测、布下杀局之人,张平从不手软。
弹指间,三名在千机星暗巷也算是一号人物的修士,便已身死道消。
张平看都未看他们的尸体,抬手一招,将他们身上的储物法器收起。随后,他再次走到那面黑色阵旗前。
失去了幽影的操控,又被他之前的寂灭真火侵蚀,这面阵旗已是强弩之末。张平并指如刀,暗金光芒一闪,直接斩断了阵旗与地脉的联系。
阵旗光芒彻底黯淡,倒伏在地。
封锁解除,炉坑深处,那股微弱的焚天炉碎片气息顿时清晰了不少。
张平神识探入炉坑,很快便在凝固的炉渣深处,锁定了一块约莫拳头大小、形状不规则、通体暗红、表面有着更加复杂火焰道纹的金属块!
其蕴含的火系寂灭本源,比他之前得到的那块残片,强了何止十倍!
“果然是好东西!”张平眼中闪过一丝喜色,隔空一抓,便将那块暗红金属块从炉渣中摄取出来,握在手中。一股精纯而灼热的寂灭之意顺着手臂传来,让他体内的寂灭真火都为之雀跃。
将这块更大的碎片收起,张平不再停留,身形一闪,便已消失在废弃熔炉之中。
只留下三具逐渐冰冷的尸体,诉说着此地刚刚发生的、一边倒的杀戮。
而经此一事,张平也意识到,千机星虽好,但麻烦不断。他需要尽快处理完手头的事情,离开这是非之地,前往下一个目的地——打探前往玉虚天的途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