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平那声不高不低的问话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进了死寂的雪地里,烫进了每一个围观者的魂魄里。
“下一个,该榨谁呢?”
没有咆哮,没有狰狞,只有一种近乎慵懒的探寻,配上他嘴角那抹尚未消散的、冰裂般的浅笑,比任何厉鬼的嘶嚎都更令人胆寒。
长街之上,落针可闻。
只有风卷着雪末,打着旋,掠过地上那具迅速冰冷僵硬的干尸。曾经鲜衣怒马的县令公子刘琨,此刻只是一团裹在华美绸缎里的、皱缩可怕的物件,圆瞪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灰霾的天空,映不出丝毫光亮。
“妖…妖法!”一个离得最近的恶奴终于从极致的惊惧中挣出一丝气力,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,裤裆湿透,连滚带爬地向后蹭。
这一声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,惊醒了凝固的噩梦。
“鬼啊——!”
“跑!快跑!”
人群轰然炸开,哭爹喊娘,互相推搡践踏,只想离那个站在干尸旁、神情平静的少年远一点,再远一点。先前被抢夺的姜家少女吓得瘫软在地,被一个胆大的老妇人猛地拽起,踉跄着拖入旁边的小巷,瞬间没了踪影。
不过眨眼功夫,长街一头一尾,竟跑得空空荡荡,只剩狼藉的脚印和几只跑丢的破鞋。连那些刘家的恶奴,也顾不得主子遗骸,屁滚尿流地逃了。
雪,似乎下得更密了。
张平缓缓吸了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,带着一丝淡淡的、令人作呕的干枯气味,那是从刘琨尸体上散发出来的。但他体内,那股因“榨取”而获得的暖流正澎湃流转,驱散了饥寒,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,甚至……有一丝饱足。
他低头,看了看自己的右手。掌心那道繁复的金纹已经隐去,皮肤平滑,看不出任何异样。可刚才那恐怖的一幕,那掌控他人生死的诡异力量,真实得刻骨铭心。
不是梦。
破庙里的奇遇,那冰冷的“榨取系统”,是真的。
他能榨取草木精华,更能……榨取人之气血!
目光再次落回刘琨的干尸上,张平心中并无多少怜悯,只有一种冰冷的明悟。这世道,吃人不成,便被人吃。刘琨视人命如草芥,那他变成草芥,也是理所应当。
远处,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呼喊,显然是有人去报官了。
不能留在这里。
张平最后扫了一眼那具干尸,转身,步履不再虚浮,坚定地踏入纷纷扬扬的大雪中,走向那条藏匿着破庙的小巷。
他走得不快,但每一步都踩得扎实。沿途偶尔有胆大的从门缝窗隙偷窥,触及他的目光,便像被火燎般猛地缩回头,死死抵住门窗,瑟瑟发抖。
破庙依旧残破,风雪从顶上的破洞灌入,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。
那个老乞丐还缩在角落里,看到张平进来,吓得浑身一哆嗦,几乎要嵌进墙缝里去,混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,嘴里念念有词:“…大仙…饶命…大仙饶命…”
张平没理会他,走到自己之前蜷缩的角落,席地坐下。
他需要弄明白这个“系统”。
心念微动,尝试着在脑中呼唤。
眼前倏地一亮,一道半透明、泛着微蓝光晕的虚浮界面凭空出现在他视野中,结构简洁,却透着非人的冰冷。
【榨取系统】 【宿主:张平】 【当前能源:低(基于宿主生命力及榨取转化)】 【可用功能:
1. 基础物质榨取(需直接接触有机物)
2. 恶意目标标记与榨取(可远程发动,需满足“恶意”判定,消耗能源)
3. 能源转化(将榨取物转化为系统能源或宿主所需养分)】 【备注:能源低于临界值将危及宿主生命。请积极榨取。】
界面下方,还有一个极细微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进度条,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,长度仅占了总长的十分之一左右。
张平凝视着“恶意目标标记与榨取”那一行字,回想长街上的情形。刘琨挥鞭时那毫不掩饰的恶意,显然满足了系统的判定条件。
而“能源”……他感受着体内那股暖流,看来这就是系统维持运行,甚至反哺自身的根本。榨取草木所得甚微,而榨取刘琨这样的“恶意目标”,带来的能源却充沛得多。
“积极榨取……”张平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,眼底掠过一丝寒芒。
这系统,似乎天生就是为了这吃人的世道而存在的。
就在这时,庙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,伴随着金属甲叶碰撞的铿锵声,以及粗暴的呼喝。
“就在里面!” “围起来!别让那妖人跑了!” “弓箭手准备!”
破庙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飞!
凛冽的风雪狂卷而入,吹得张平额前碎发飞扬。
门外,黑压压一片县衙的差役和披甲郡兵,刀出鞘,弓上弦,如临大敌般将破庙围得水泄不通。为首一个捕头打扮的中年人,脸色铁青,手握腰刀,死死盯着庙内的张平,眼神里既有恐惧,又有强装出来的凶狠。
“妖人张平!当街残害刘公子,罪大恶极!还不速速束手就擒!”捕头厉声喝道,声音却微微发颤。
张平缓缓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雪尘。
他看着门外明晃晃的刀枪和那些紧张得额头冒汗的兵丁,目光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。
“束手就擒?”他轻轻重复,向前踏出一步。
仅仅一步,门外的兵丁们却齐刷刷后退了半步,弓箭手的手指扣在弦上,抖得厉害。
“你们……”张平的视线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那个色厉内荏的捕头脸上,右手微微抬起。
所有人心头猛地一紧,几乎要忍不住放箭。
却见张平只是虚虚一指那捕头,语气依旧平淡:
“你,也欠了王大户家五斗麦子,还不起,把你女儿押去了吧?”
捕头脸色骤然惨白,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。
张平的手指移开,掠过其他几个面色大变的差役。
“你,上月帮着刘家强占城东李家的田地,打断了李家儿子的腿。” “你,昨夜偷了军中下发抚恤银的三两,对吧?” ……
他语速不快,声音也不大,却像一把冰冷的剔骨刀,精准地剖开每个人藏在心底最见不得光的污秽。
每说一句,被点到的人便面无人色,冷汗涔涔而下。他们不明白,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,怎么会知道这些隐秘!
恐慌像瘟疫般在包围圈里蔓延。
张平感受着掌心那道再次微微发热的金纹,以及视野中系统界面上悄然锁定的数个标记为【低度恶意】、【中度恶意】的光点。
他嘴角那抹冰裂般的笑意又深了些许,看着眼前这群外强中干的“官爷”,轻声问道:
“你们说……”
“我该先榨哪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