伏龙荒原的黄昏似乎格外漫长,昏黄的光线将起伏的沙丘和裸露的岩层染成一片暗金。张平收敛了大部分气息,仅以比寻常筑基修士稍快一些的速度低空飞掠,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。根据匪首的记忆,灰烬城位于东北方向,以他目前的速度,大约需要两三日路程。
沿途所见,愈发印证了此地的荒凉与残酷。干涸的河床、白骨曝晒的兽骨、以及偶尔发现的、被劫掠一空的商队残骸,都无声地诉说着弱肉强食的法则。灵气稀薄得令人发指,难怪高阶修士不愿在此久留。
飞行途中,他并未浪费时光,而是分出一部分心神,继续炼化体内尚未完全吸收的驳杂能量,同时仔细梳理着那些吞噬得来的记忆碎片,特别是关于南荒百族和灰烬城的信息。
南荒百族之地,并非只有百个种族,而是形容此地种族繁多,关系错综复杂。人族在此地并非绝对主宰,与妖族、蛮族、影族、石族等种族共存,时而合作,时而厮杀。大小势力盘根错节,城邦、部落、佣兵团、宗门分支林立,没有统一的秩序,一切以实力说话。
灰烬城,便是这片区域人族的一个重要据点。其名字源于附近一座终年弥漫着灰色尘埃的活火山——灰烬山。城主“赫连屠”,金丹初期修为,凭借狠辣的手段和强大的灰烬佣兵团,掌控此城已逾三十年。城内鱼龙混杂,是信息、资源(尽管相对贫瘠)和冲突的交汇点。
而近期最引人注目的,便是关于“黑龙潭”异宝的传闻。黑龙潭位于灰烬城西北方向的死亡沼泽深处,据说曾有妖王级别的黑蛟陨落于此,其潭水漆黑如墨,蕴含剧毒与龙煞之气,寻常修士难以靠近。传闻近日潭中有异光冲天,伴有龙吟异响,疑似有蛟龙遗宝或天地灵物现世,引来了周边区域的众多觊觎者。
“蛟龙遗宝…龙煞之气…”张平死寂的心湖微微波动。龙族相关之物,往往蕴含磅礴气血与特殊法则,无论是对炼体还是感悟法则,都有极大裨益。这“异宝”,倒是值得一看。
三日后,一片巨大的、由暗红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城墙轮廓,出现在地平线上。城墙高大粗糙,饱经风霜,许多地方都有修补的痕迹,墙头上悬挂着一些风干的、说不清是妖兽还是异族的头颅,彰显着野蛮与威慑。城门口有穿着杂乱皮甲、眼神凶狠的卫兵把守,收取着入城费用,进出的人流形形色色,有人族修士,有半妖,有身材高大的蛮人,甚至还有一些笼罩在斗篷里的诡异身影。
空气中弥漫着灰尘、汗味、血腥味以及一股淡淡的硫磺气息(来自附近的灰烬山)。
这里就是灰烬城。
张平缴纳了几块从匪徒身上搜刮来的下品灵石,顺利入城。城内的景象更加混乱,街道狭窄而肮脏,两旁是歪歪扭扭的石屋或木棚。叫卖声、争吵声、打铁声、以及不知名兽类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种嘈杂而富有生命力的交响曲。随处可见携带兵刃的修士,彼此间警惕地保持着距离。
他需要信息,更需要一个暂时的落脚点,以及了解此地资源交易的方式。
他先是找到一家看起来人流量最大的、名为“血爪酒馆”的地方。酒馆内光线昏暗,空气污浊,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。形形色色的冒险者、佣兵在此聚集,大声喧哗,交换着信息和任务。
张平找了个角落的阴影处坐下,点了一杯此地特有的、用某种辛辣植物酿造的劣酒,灵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,悄然蔓延开来,捕捉着酒馆内的各种交谈。
大部分都是些琐碎的抱怨、吹嘘或是关于某个小任务的讨论。但很快,一些关键词引起了他的注意。
“……黑龙潭那边现在可热闹了,听说‘毒狼帮’和‘石拳部落’的人已经干了好几架了…”
“……岂止,我听说‘影月教’的人也掺和进来了,那帮玩影子的家伙神出鬼没,更麻烦…”
“……赫连城主什么态度?灰烬佣兵团没动静?”
“……嘿,城主大人精着呢,现在去的都是探路的炮灰,真正的好东西没那么容易出世,等着吧…”
“……不过听说潭边的龙煞之气越来越浓了,筑基以下的根本扛不住,估计很快就要清场了…”
“……这次说不定真有好东西,据说那异光带着一股生机,搞不好是能延寿的宝贝…”
零碎的信息汇聚起来,让张平对黑龙潭的情况有了更清晰的认知:局势复杂,多方势力介入,危险与机遇并存。
就在这时,酒馆大门被猛地撞开,一个浑身是血、气息萎靡的壮汉踉跄着冲了进来,嘶声喊道:“黑龙潭…潭边发现了一处古修洞府!有禁制!‘毒狼’和‘石拳’的人正在强攻!消息…消息很快会传开!”
酒馆内瞬间一静,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声,许多人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,纷纷起身朝外涌去。
古修洞府?
张平眼中幽光一闪。这比虚无缥缈的“异宝”更具体,意味着可能存在的功法、丹药、法器或是其他传承。虽然大概率洞府本身也有危险,但对他而言,危险往往意味着更大的收获。
他放下几乎没动的酒杯,留下酒钱,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离开酒馆的人流。
他没有立刻冲向城外,而是先来到城中一处相对正规的商铺,用一些用不上的低阶材料换取了少量此地的通用货币——一种蕴含微弱灵气的“灵砂”,以及一份粗略的伏龙荒原及周边区域的地图。
然后,他在靠近城墙的一处偏僻角落,租下了一间简陋的石屋,布下简单的警示禁制。
做完这些准备,天色已近深夜。
灰烬城并未因夜幕降临而沉寂,反而更加喧嚣,尤其是通往黑龙潭的方向,隐约可见遁光起落,显然消息已经彻底传开,吸引了更多亡命之徒。
张平盘膝坐在石屋内,并未急于动身。他需要将状态调整到最佳,并且,让那些心急的“先锋”们,先去探探路。
他闭上双眼,墟丹缓缓旋转,周身气息彻底内敛,如同蛰伏的凶兽,等待着最佳的捕猎时机。
黑龙潭的古修洞府,将是他在这南荒之地的第一个目标。而那些汇聚过去的各方势力修士,在他眼中,已然与行走的资粮画上了等号。
猎场,已划定。狩猎,即将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