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昌起步稍晚,若再不采取强力措施,恐怕难以改变未来的历史轨迹。
归根结底,大昌以农立国,良田多被地主士绅占据,百姓生计日益艰难。
唯有开拓外部财源,才能养活更多人口。
为弥补水师不足,岳山想出最直接的办法——调集重炮部署江浙,遇倭船靠近便予以轰击。
至于登陆之敌,岳山有信心凭新训练的将士在岸上歼灭。
此事交由陈矩办理,令其简略禀报江浙情况,并秘密调拨京营火炮,一切顺理成章。
忙碌整日,当岳山返回枫桥驿时,异常的冷清让他颇感不适。
不过新来了个王嬷嬷,怎么众人皆似生疏了?连走动的人影都不见。
既无院中嬉戏的雪雁,也不见黛玉清扫落花,瑞珠宝珠亦未如常忙碌,四下竟空无一人。
正堂内不见黛玉身影,岳山自斟一盏温茶,滋味平淡,全无往日清香。
如今他愈发不习惯他人斟茶,唯独黛玉所沏之茶最合心意。
奇怪,人都去哪儿了?
穿过游廊来到秦可卿房中,只见瑞珠宝珠倚椅酣睡,秦可卿直卧榻上,双目圆睁面色惨白,状若死状,惊得岳山心头一震。
探其鼻息尚存,岳山松了口气:往日未见如此,莫非此次特别不适?
秦可卿已非及笄少女,虽前时破身,也不该因月事这般模样,令岳山困惑不已。
待其涣散目光渐聚,见是岳山归来,神色稍霁:老爷回来了。妾身今日不适,请唤她二人伺候梳洗。
岳山为其掖紧被角,抚额试温亦无异常。秦可卿年长方众少女,甚至略长于岳山,这般如照顾 般呵护实属罕见。
她微阖双目享受这般照料,心绪渐平。岳山不禁笑道:你此刻倒像某种小兽。
秦可卿眨眼问道:可是老爷喜爱的那种?
岳山略作思索:嗯,尚算喜爱。
秦可卿撇了撇嘴,“这也算?那是什么动物?”
“雪狐,尤其是被人抱在怀里时,感受到温暖就会眯起眼睛,就像你刚才那样。”
秦可卿轻笑道:“侯爷是说我是狐狸精喽?狐狸精也没什么不好,至少生得美,还能惑人心智。我若有这本事,头一个就要迷惑老爷。”
岳山眉梢微挑,“头一个?难不成还想有第二个?”
秦可卿点头道:“第二个就选宝妹妹。”
“啊?她招惹你了?”
秦可卿欲言又止,终究没说出缘由。
房里人都散去后,她发现那本册子也不见了,再想追回已来不及。
不用猜,定是薛宝钗拿走的。
那样羞人的东西,她竟敢拿走。平日温婉和善的薛宝钗,竟有如此心机,秦可卿一时不知该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讨回册子。
即便拿回来,恐怕也无济于事,毕竟秘密已落入他人之手。
秦可卿满心懊悔,早知如此,不如只与瑞珠、宝珠口述,何必记下来?
可那些心事羞于启齿,不便与丫头们说,只得自己写下,日日翻看,回味当时悸动。
这下倒好,作茧自缚了。
秦可卿话锋一转,问道:“老爷,若您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,您会如何?”
岳山虽不解她为何突然这么问,仍思索道:“人无完人,但我眼下似乎没什么把柄,毕竟没做过亏心事。”
说罢,他脑海中闪过林如海的面容,心头蓦地一紧。
秦可卿未察觉他的异样,继续追问:“假如呢?若有人握着您的把柄,您会怎么办?”
岳山略一沉吟,抬手在颈间一划,“杀了?”
秦可卿连连摇头,“不行!若是与您交好,您下不了手呢?”
岳山皱眉,“那得看具体是何事,空谈无益。”
秦可卿拽住他的手臂撒娇,“求老爷再想想,不是大事,只是些丢脸的私密小事被人拿住了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
岳山认真想了想,“既是小事,不妨拉他一同出丑,他便无法要挟你。或找到他的把柄,互相制衡,问题自解。”
秦可卿连连点头,“有道理,不愧是老爷!”
岳山眨眼,“你的什么把柄被人抓了?”
秦可卿一怔,嫣然笑道:“老爷想多了,我哪有把柄?不过是随口假设罢了。”
……
西厢房内,
地龙烧得正旺,满室暖意蒸腾。
莺儿与香菱在外间对弈,罗衫半褪,外衣松松搭在肩头,仍热得频频饮茶解暑。
里屋的薛宝钗却气定神闲,只徐徐摇着团扇,喉间不时轻咽,虽未饮茶,却觉口齿生津。
案头摊着本小册,乃秦可卿亲笔所录。
这世间带些的文字本非稀罕,更有配图增趣之作,令人身临其境。
薛宝钗也曾翻阅过几本,倒也算不得热衷。
唯独此番所得,竟是身边人手笔,所述还是岳山的韵事,这可比画册更教人浮想联翩。
若秦可卿笔下那女子换作自己......
薛宝钗不敢细思,喉头又是一滚,急急翻过一页。
不想林妹妹信期这几日,可卿姐姐竟过得这般......这般活色生香......
呀!竟连唇舌都......可卿姐姐往后还如何用膳?
想到秦可卿常为自己布菜,薛宝钗忽地打了个寒噤,指尖发颤又掀过一页。
汗巾竟还有这般用法?可卿姐姐,你竟是这般人物......
薛宝钗只觉今后再难正视秦可卿,更遑论岳山腰间那条汗巾。
姑娘,侯爷回府传膳了。
莺儿掀帘进来,正撞见薛宝钗慌忙按住案上书册。
那册子瞧着眼熟,似是姑娘往秦可卿处带回的薛家账本。
莺儿奇道:什么账目值得姑娘整日核算?可要我帮着瞧瞧?
薛宝钗急将册子锁进抽屉,浅笑道:不必,你还早着呢,往后机缘到了自会给你看。
莺儿揉着发髻嘀咕:机缘?这又是什么说法?
————
晚膳时分,席间氛围较晨间松快许多。
许是终日相处,发觉王嬷嬷并非刻薄之人,姑娘们渐渐卸了心防。
林黛玉尤甚。
与王嬷嬷倾谈后,她只觉通体舒畅,眉梢眼角都漾着笑意,眸光在岳山面上流转,唇角噙着几分得意。
岳山微微扬眉,虽不解其意,当着众人也不便询问,只暗自记下。
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,觉出些干裂。
入府至今未进茶水,实违他多年习惯。
这小动作恰被林黛玉瞧见,她执壶斟了盏碧螺春,轻吹热气,笑盈盈捧至岳山跟前:岳大哥,且用些饭前茶。
茶烟袅袅间,两叶青翠浮沉,混着林黛玉袖底暗香,愈显清幽。
岳山自诩非孟浪之徒,偏生贪恋这般滋味。
岳山正要抬手接过茶盏,指尖却不经意碰到了林黛玉的柔荑,只见她双颊微红,强忍羞意将茶盏稳稳递到他手中,这才款款落座。
在众姑娘或明或暗的注视下,岳山佯装轻咳掩饰窘态,浅啜一口便放下茶盏。余光瞥见王嬷嬷神色如常,全然不似晨间用饭时那般频频窥视,倒叫他暗自松了口气——原以为林如海派来监视,竟是自己多心了。
侍女们鱼贯而入,珍馐美馔次第呈上。岳府膳桌向来是姑苏城盛衰的缩影:昔年沧州困顿时,全府不过清粥腌菜;而今苏州复兴,枫桥驿进献的时鲜已堆满雕花食案。按房中旧例,无论姑娘丫鬟皆可点一道心头好——林黛玉照例要了燕窝粥养身,薛宝钗今日的油盐炒枸杞芽比平日多用半碟,秦可卿面前那盅火腿鲜笋汤正冒着热气。
宝妹妹尝尝鲜笋?秦可卿执箸将嫩笋夹入薛宝钗碗中,夏笋过季便只剩冬笋了。见对方盯着自己唇瓣神色骤变,忙又夹回笋片轻抿尝味。这番动作惹得薛宝钗以袖掩面,倒叫岳山看得莫名——何时她二人这般熟稔了?
烩蟹肉鲜得很。林黛玉突然将蟹肉堆进岳山碗中,这般殷勤较往日更甚。
王嬷嬷神色如常,目睹此景非但没有半分不悦,反倒朝林黛玉赞许地点了点头。
晚膳在古怪的氛围中结束,更离奇的是林黛玉并未离去。待丫鬟们收拾完毕,她竟径直踏入岳山内室,宛如回到自己闺阁般从容。
岳山急忙拽住她的衣袖,低声道:林妹妹,王嬷嬷尚在外间,若她告知林大人你夜不归房......他顿了顿,并非不愿与妹妹叙话,只怕令尊多心。
爹爹不会知晓的。林黛玉轻拍他手背。
岳山一怔,这话听着倒像两人真有什么似的。
知道又如何?林黛玉耳尖微红,你我本就亲近,又未逾矩。说罢挣开他手,径自坐上绣床踢落绣鞋。
瑞珠宝珠提着热水进来,见状问道:可要再备一份?
不必。林黛玉晃着罗袜包裹的双足,笑吟吟指向岳山,我与他同洗。
褪下的罗袜落入竹篓,那双玉足在烛光下莹白如雪。足弓似新月弯弯,十趾若嫩笋并排,趾甲透着淡淡樱粉。
岳山喉结滚动,猛地转身走向书案:你们先伺候她。
瑞珠二人替林黛玉濯足时,她忽问:可儿姐姐月事在身,可需人照料?
姐姐正怄气躺着呢。宝珠拭汗道,也不知谁惹着她了。
林黛玉眼波微转,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给两个小丫头,但屋里还有个明白人,便轻声道:“要不,去问问宝姐姐?今儿吃饭时,可儿姐姐还给她夹菜呢,瞧着也不像生气的样子。”
瑞珠替林黛玉擦净了脚,扶她躺进被窝,应道:“林姑娘说得是,待会儿我们先去寻莺儿问问,直接找宝姑娘倒不妥当。”
两人端着水盆走到岳山跟前,伺候他脱了鞋袜,解下绑腿,用方才林黛玉洗过的水泡脚。
“老爷,水温可还合适?若凉了,叫宝珠再去烧些来。”
岳山回过神来,摇头道:“不必了,就这样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