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内。
萧诞跪在冰冷的地砖上,浑身抖如筛糠。
旁边,楚冠林的尸体用一张白布盖着,停放在不远处。
皇帝年近半百,手里拿着那封所谓的血书,面沉如水,看不出喜怒。
“说吧。”皇帝的声音不高,却像重锤敲在萧诞心上,“这封血书,你怎么解释?”
“父皇!儿臣冤枉!”
萧诞猛地磕下一个响头,额头撞在地砖上,“儿臣与楚冠林素无深交,只是……只是惜他有几分才学,才略有照拂!”
“他为何要写这种东西污蔑儿臣,儿臣实在不知啊!”
“不知?”
皇帝冷笑一声,将那封血书掷了下去,落在萧诞面前,
“大理寺卿说,楚冠林入狱后,你府上的人可没少去打点。怎么,这也是惜才?”
萧诞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,“父皇明鉴!此事必有蹊跷!定是有人栽赃陷害!”
“楚冠林得罪了太子,那薛氏女如今就在东宫!定是太子……定是太子屈打成招,逼他写下这封血书,意图构陷儿臣!”
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。
“太子殿下到——”
萧炎一袭玄色蟒袍,缓步走了进来。
他目不斜视,先是对着皇帝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,“儿臣参见父皇。”
看到跪在地上的萧诞,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,“三弟这是怎么了?怎么跪在这里?”
萧诞见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,气得双目赤红,“萧炎!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!是不是你!是不是你害我!”
“放肆!”皇帝一拍龙椅扶手,整个御书房都震了三震,“在朕面前,还敢如此喧哗,成何体统!”
萧诞被这一声怒喝吓得缩了回去,不敢再言语。
萧炎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,语气里满是关切,
“父皇息怒,三弟想必是一时情急。只是不知,究竟发生了何事,竟让三弟如此失态?”
皇帝来回扫视,最终将那封血书,和一份大理寺的验尸文书,都推到了萧炎面前。
萧炎上前,拿起那两样东西,仔细地看了起来,越蹙越紧。
许久,他才放下东西,“父皇,此事……儿臣也有过错。”
此言一出,不仅是萧诞,连皇帝都愣了一下。
“哦?”
“儿臣不该将那薛氏女带回东宫。”萧炎的语气沉重,“若非如此,也不会惹出这许多事端,更不会让三弟……让三弟误会至此。”
他转向萧诞,叹了口气,“三弟,我知道你因薛氏女之事对我有怨言。”
“可楚冠林乃朝廷命官,即便他有罪,也该由三司会审,明正典刑。你……你怎么能因为一时之气,就……就做出这等事来?”
他这番话,看似是在为萧诞开脱,实则句句都在坐实他的罪名。
萧诞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,“你胡说!我没有!我什么时候……”
“够了!”皇帝听得心烦意乱,再次打断了他。“一个死无对证,一个攀扯构陷。”
“你们两个,当朕是死的吗?!”
他猛地站起身,在御案前来回踱步,身上的龙袍带起一阵劲风。
“储君与皇子,为一个来历不明的民女,争风吃醋,闹得朝野皆知!如今更是牵扯出人命官司!”
“朕的脸,都让你们两个混账东西,丢尽了!”
萧炎和萧诞同时跪了下去,齐声道:“父皇息怒!”
皇帝停下脚步,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下面的两个儿子。
他的目光在萧炎那张平静的脸上停留了片刻,又转向了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萧诞。
“萧诞。你心性浮躁,德行有亏,即日起,禁足于府,没有朕的旨意,不许踏出府门半步!”
“至于楚冠林一案……”他顿了顿,视线扫过萧炎,“交由大理寺、刑部、都察院三司会审,务必查个水落石出!”
皇帝的语气缓和了几分,却依旧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,
“东宫是储君居所,不是藏污纳垢之地。那个女人,尽快处理干净,莫要再给皇家丢人。”
萧炎垂首应道,“儿臣遵旨。”
从御书房出来,天色已经彻底暗了。
萧炎回到静心殿时,薛莹莹正坐在灯下,手里拿着一卷医书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听到殿门被推开的声音,她猛地站了起来。
“回来了?”
萧炎脱下外袍,随手丢给迎上来的陈风,自己则走到矮几旁,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。
薛莹莹看着他,嘴唇动了动,却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萧炎将那杯凉茶一饮而尽,才慢悠悠地开口,语气轻松得像是刚去逛了一趟园子。
“萧诞被关禁闭了。”
薛莹莹提着的心,落下了一半。
“父皇让他闭门思过,没我的旨意不许出来。”萧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,“朝堂上那些原本见风使舵,投靠他的墙头草,估计这会儿已经连夜在烧投名状了。”
他端着茶杯,走到薛莹莹面前将御书房里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带过。
“你倒是真沉得住气,”他看着她,“就不怕我把他攀咬出来,把你这个罪魁祸首交出去,给父皇一个交代?”
薛莹莹摇了摇头,“殿下不会。”
“为何?”
“因为我死了,对殿下没有任何好处。”薛莹莹抬起眼,“留着我,才能把皇后和李家,也一起拖下水。”
萧炎笑了一声,将手里的茶杯放下。
他忽然凑近她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,“薛莹莹,你真是越来越合本殿的胃口了。”
薛莹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拉开了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。
萧炎也不在意,他直起身,重新坐回矮几旁,话题一转。
“父皇让我把你处理干净。”
薛莹莹的心,又提了起来。
“所以。”萧炎拿起那只皇后赏赐的玉镯,在指间转了转,“明天,你就大大方方地出宫,去城里最大的那家玉器行,把这只镯子,给本殿换成银票。”
薛莹莹一怔,随即明白了过来。
皇帝让她处理干净,可没说怎么处理。
她一个被太子厌弃逐出东宫的民女,穷困潦倒变卖皇后赏赐的镯子来换钱度日,这听起来再合理不过了。
“殿下,”薛莹莹看着他,“这一招,会不会太险了?”
“富贵险中求。”萧炎将镯子丢给她,“皇后那个人,我比你清楚。你越是躲着藏着,她越是觉得你有鬼。你把事情闹得越大,闹得人尽皆知,她反而不敢轻易动你。”
“因为动了你,就等同于在告诉所有人,她心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