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伙计领着薛莹莹穿过茶楼后堂,进了一辆停在后巷的马车。
车厢里陈设简单,只一张矮几,一盘残局。
萧炎正捻着一枚黑子,对着棋盘出神。
他没抬头,“说书先生的故事编得不错,就是太煽情了些。”
薛莹莹在他对面坐下,自己倒了杯茶,“故事是讲给别人听的,不是讲给死人听的。”
萧炎终于抬眼看她,将手里的棋子丢回棋盒,
“皇后派去盯梢的人,被你几句话就策反了。”
他轻笑了一声,“你倒是会废物利用。”
薛莹莹没接话,她知道他叫她来,不是为了说这些。
“李皇后坐不住了。”萧炎的指尖在棋盘上轻轻敲击,“她已经传信给她父亲,国相李嵩。一条被逼到墙角的疯狗,下一步,就是要咬人了。”
薛莹莹的心沉了下去,“他们要杀我。”
萧炎的回答没有半点迟疑,“而且会很快。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,一双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,亮得惊人。
“他们动手,我们才有机会抓到把柄。一个刺杀太子的女人,还是一个与二十年前苏家逆案有牵连的女人,这罪名,谁都担不起。”
他看着她,“所以,你要做的,就是好好地活下来。”
薛莹莹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把一切都算计得清清楚楚,包括她的生死。
“殿下放心,”她端起茶杯,借着饮茶的动作掩去眼底的情绪,“我的命,很硬。”
马车停在巷口,薛莹莹下了车,没有回头。
萧炎的话还在耳边回响,就在她拐入一个僻静的胡同时,头顶的夜空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。
与此同时,射出数道短刃,封死了她所有退路。
薛莹莹瞳孔一缩,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急退,同时将手里的药包猛地朝其中一个黑影掷去!
那人没想到她会反抗,下意识抬手格挡,药粉扑了他满头满脸,他惨叫一声,双眼刺痛,手里的刀顿时失了准头。
一道玄色的身影如鬼魅般从天而降。
陈风轻而易举地格开了那几柄致命的短刃。
他落地无声,反手一挥,剑鞘精准地抽在一个杀手的后颈。
那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,便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剩下的几个杀手见状,眼中闪过惊骇,互看一眼,竟是毫不恋战,转身便要遁入黑暗。
“殿下有令,留活口。”
陈风的声音冷得像冰,他身形一晃,追了上去。
不过是眨眼的功夫。
薛莹莹靠着墙壁,胸口剧烈地起伏,手心全是冷汗。
刚刚那一瞬间,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。
陈风提着一个被卸了下巴动弹不得的黑衣人,走回到她面前。
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样子,“薛姑娘,受惊了。”
他将那个活口往地上一丢,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薛莹莹,
“殿下让属下转交,这是上好的金疮药。”
薛莹莹看着他,又看了看地上那个昏死过去的杀手,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萧炎不是在提醒她,而是在告诉她,陷阱已经布好,就等鱼儿上钩。
而她,就是那个最显眼的鱼饵。
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,
薛莹莹接过瓷瓶,声音有些发紧,“替我多谢殿下。”
陈风点了点头,算是回应。
他看了一眼周围,皱了皱眉,“此地不宜久留,属下先送姑娘回去。”
回到那个小院,陈风将那个活口丢在院中
薛莹莹关上院门,看着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杀手。
她蹲下身,从他腰间搜出了一块不起眼的铁牌。
铁牌上,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腾。
这是李家豢养的死士,独有的标记。
铁证如山。
薛莹莹站起身,夜风吹动着她的裙摆,也吹散了她眼底最后的一丝温度。
她拿起桌上的茶壶,将冰冷的凉茶,尽数浇在了那杀手的脸上。
那人一个激灵,悠悠转醒,一睁眼便对上薛莹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,吓得浑身一抖。
“别急,”薛莹莹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平静,“很快,你就能去见你的主子了。”
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,萧炎信步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陈风。
他扫了一眼院中的情形,目光在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杀手身上停留了一瞬,最后落在了薛莹莹身上。
他的语调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,“这么热闹。”
薛莹莹站直了身子,将那块刻着狼头的铁牌递到他面前,“如殿下所言,是李家的人。”
萧炎没接那块铁牌,他的视线落在她微乱的发鬓和脸颊上一道细微的划痕上。
他伸出手,用指腹轻轻抹去那道血痕,“疼吗?”
薛莹莹的身子僵了一下,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触碰。
萧炎也不恼,收回手,这才瞥了一眼地上的杀手,懒洋洋地对陈风吩咐。
“拖进去,让他开口。”
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萧炎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,给自己倒了杯凉茶,“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。”
“殿下既然派陈风跟着我,自然是算准了他们会动手。”薛莹莹的声音很平,“我只是没想到,殿下会让他们离我这么近。”
差一点,那把刀就刺进她的心脏了。
“鱼饵离得太远,鱼是不会上钩的。”萧炎喝了口茶,“况且,本殿信你死不了。”
薛莹莹垂下眼帘,没有再说话。
不多时,陈风从屋里走了出来,手里多了一份沾着血的供词。
“殿下,都招了。是国相李嵩下的令,人也是从国相府出来的死士。”
“嗯。”萧炎应了一声,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。
他站起身,理了理衣袖,“时辰差不多了,该上朝了。”
薛莹莹一怔,“上朝?”
“这么大一份礼,自然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,亲自送到父皇面前。”
萧炎挑了挑眉,唇角那点笑意,怎么看都像是在幸灾乐祸,“不然,岂不是白白让你担了这一晚上的惊吓?”
他转向薛莹莹,“你也准备一下,跟本殿一起进宫。”
薛莹莹的心,猛地一跳。
带她上朝?
他疯了吗?
“殿下,我身份低微,恐怕……”
“无妨。”萧炎打断了她的话,语气不容置喙,“你不是身份低微,你是苦主。是状告当朝国相意图谋害性命的人证。”
“薛莹莹,这盘棋,该将军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