训练有素的东宁水师在面对突发状况时,展现出了极高的应变能力。他们迅速从最初的混乱中回过神来,毫不畏惧地应对着敌人的猛烈攻击。
战船上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们,顶着如雨般落下的火箭,奋勇还击。他们的铅弹呼啸着飞过,箭矢如蝗虫般密集,准确地射向两岸崖壁的密林间,有效地压制了敌人的火力点。
与此同时,水手们也在拼命地与船上的火焰搏斗。他们用海水和湿毯疯狂地扑打着火焰,试图阻止火势的蔓延。然而,由于民船的火势蔓延速度极快,再加上船只拥挤不堪,导致救火效果甚微。
在这紧张的时刻,不断有燃烧的船只失控,狠狠地撞向礁石。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裂声,船只瞬间解体,碎片和燃烧的尸体被湍急的激流卷走,场面异常惨烈。
“不是荷兰人!”王秀奇浑身湿透,脸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,他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冲上艉楼,声音嘶哑地喊道。他的目光紧盯着一艘正在沉没的民船,手指向船舷上钉着的一支奇特的箭,“陛下您看!”
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,只见那支箭的箭杆上绑着一小撮用红绳缠紧的、干枯蜷曲的毛发,显得格外诡异。及几片染血的、刻着诡异扭曲符号的指甲!
一股阴冷的、不祥的气息瞬间攫住了朱慈兴。这绝非寻常的土人劫掠!这种带有强烈诅咒意味的物件,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邪异!
就在这时,船队前方引航的快船突然发出一阵惊恐至极的尖叫!只见那艘小船的船头,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几个浑身湿漉漉、皮肤呈现死灰色、眼睛空洞无光的身影!它们动作僵硬而诡异,无视船上水手劈砍的刀剑,如同没有痛觉的傀儡,死死抱住船舵,任凭刀剑加身也绝不松手!小船瞬间失控,在激流中打着旋,狠狠撞向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!
“轰——咔嚓!”
木屑纷飞,小船的龙骨瞬间断裂!船上所有人,连同那几个诡异的“水鬼”,一同被卷入翻滚的黑色漩涡,消失无踪!
“邪术!是降头邪术!”一个来自暹罗的老水手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,噗通一声跪在甲板上,疯狂地磕头,“水鬼降!是水鬼降啊!恶灵索命来了!”
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船队中蔓延!尤其是那些来自巴达维亚、本就惊魂未定的华工,更是吓得魂飞魄散,哭喊声、祈祷声、绝望的哀嚎响成一片,甚至有人因过度恐惧而直接跳入那如同墨汁般翻滚的黑水之中!
“稳住!不许乱!”朱慈兴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威势,强行压下骚动,但他的眼神同样凝重无比。他猛地看向郑成功:“王弟!这……”
郑成功挣扎着在亲兵的搀扶下坐直身体,深陷的眼窝中燃烧着惊疑与愤怒的火焰。他死死盯着那艘快船沉没的漩涡,又扫过两岸在火箭映照下影影绰绰、如同鬼魅般晃动的崖壁密林,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:“不是土人…是…有人在背后操控!借这凶地…布下邪阵!要断我归路!乱我军心!咳咳咳…”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,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。
“陛下!前方水道被沉船和巨木堵死了!”又一声绝望的呼喊从前船传来!
朱慈兴抬眼望去,只见狭窄水道的最前方,不知何时被大量燃烧的沉船残骸和连根拔起的、缠绕着藤蔓的巨大浮木彻底堵塞!熊熊燃烧的火焰封锁了唯一的去路!船队被困在了这绝地之中!两岸的火箭依旧如同毒蛇的信子,不断舔舐着脆弱的船只和惊恐的人群!
“弃船!登岸!剿灭这些装神弄鬼的鼠辈!”王秀奇目眦欲裂,拔出腰刀怒吼。
“不可!”朱慈兴和郑成功几乎同时厉声喝止。
“敌暗我明,地形险恶,贸然登岸,正中埋伏!”朱慈兴目光如电,扫过两岸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的崖壁,“而且,这邪术源头不破,登岸亦是死路!”
他猛地转向冯保,声音斩钉截铁:“取孤王的‘百家衣’来!还有,把陈先生临行前交给孤王的那个锦囊也拿来!”
当冯保颤抖着捧来那件由无数军民布片缝制、浸染过无数血汗与硝烟的“百家衣”,以及一个用明黄色绸缎包裹、绣着八卦图案的沉重锦囊时,朱慈兴毫不犹豫地将百家衣披在了郑成功虚弱的身上。
“王弟,此衣凝聚我东宁军民不屈之魂,或可辟邪护体!”他又迅速打开锦囊,里面是几枚用朱砂画满繁复符咒的桃木令牌,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裹、散发着奇异清香的黑色粉末——那是陈永华根据古籍记载,精心配制的“破秽香”,据说能克制阴邪之气。
朱慈兴自己抓起一枚桃木令牌紧握在手,又将剩余的令牌和破秽香交给王秀奇:“速将此香分于各船,在船头点燃!令牌悬挂主桅!传令全军:紧闭舱门,无令不得擅出!凡见诡异之物,以火攻之!心持正气,百邪不侵!”
王秀奇领命而去。很快,一股奇异的、带着辛辣与草木清香的烟雾,从各船船头袅袅升起,迅速弥漫开来,与那刺鼻的硫磺硝烟、腐臭血腥味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种奇异的气场。悬挂在主桅上的桃木令牌,在昏暗的光线下,朱砂符咒隐隐流动着微弱的红光。
说来也怪,当这烟雾弥漫开来后,两岸射来的火箭似乎稀疏了一些。那些试图攀爬上船的、形如“水鬼”的诡异身影,在接触到烟雾的范围时,动作明显变得迟滞僵硬,发出无声的嘶吼,最终跌落水中,不再浮起。船上的恐慌情绪也奇迹般地被稍稍压制,士兵和水手们紧握着武器,背靠着背,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黑暗,眼中虽然仍有恐惧,但更多了一分决绝。
然而,堵塞水道的燃烧障碍依旧存在,船队依旧被困。而那股无形的、阴冷邪恶的压力,并未消失,反而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,更加深沉地笼罩着整个船队,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机。
“必须找到源头!”朱慈兴紧握令牌的手心满是冷汗,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两岸的悬崖密林。在左侧一处极为陡峭、几乎垂直的崖壁中段,藤蔓掩映之下,似乎有一个极其隐蔽的、人工开凿的洞穴入口!洞口附近,几块岩石的排列方式异常古怪,隐隐形成一个扭曲的、令人不安的符号,与那箭矢上刻画的如出一辙!更诡异的是,洞口附近的地面上,散落着一些白森森的、似乎是某种小型动物或鸟类的骸骨!
“在那里!”朱慈兴剑指那处洞穴,声音冰冷,“王秀奇!挑选二十名最悍勇、心智最坚的藤甲兵,随孤王登崖!捣毁那妖巢!”
“陛下!万万不可!”郑成功挣扎着要起身,却被朱慈兴按回榻上。
“王弟坐镇旗舰!你的旗在,军心就在!”朱慈兴的目光不容置疑,“此等魑魅魍魉,孤王亲自去会一会!”
不待众人再劝,朱慈兴已解下碍事的赤龙斗篷,露出里面紧束的劲装。他将桃木令牌塞入怀中,反手拔出腰间的“兴民铳”和佩剑,动作干净利落,率先走向船舷。王秀奇牙关紧咬,眼中闪过一丝决然,迅速点齐二十名精悍的番社藤甲兵。这些战士脸上涂着避邪的油彩,眼中燃烧着野性的战意和对君王的忠诚,紧随朱慈兴身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