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国姓爷!”随着一声呼喊,一个身影如疾风般冲上了崖顶,来人正是陈泽!他的脸色异常凝重,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一般,一边快步奔跑,一边压低声音,语气急促地说道:“巡海哨船刚刚传来消息,黄昏时分,‘鬼见愁’礁群附近传来一阵异常的声响。经过仔细查看,发现了一些漂浮的船板碎片,还有……少量的血迹!初步判断,很可能有船只在那里遭遇了袭击!”
郑成功听到这个消息,猛地转过身来,他的目光如同闪电一般,紧紧地盯着陈泽,厉声问道:“遇袭?什么人如此大胆,竟敢在我郑家水师的眼皮底下动手?”
陈泽连忙摇头,表示自己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情况。不过,他接着说道:“属下已经立刻派人在附近展开了仔细的搜索。在崖下的礁石缝里,我们发现了这个!”说着,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油布包裹和一个防水的皮囊。
那油布包裹的一角已经被海水浸湿,但幸运的是,里面的信函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。而那个皮囊里,则装着几封同样湿漉漉的信。
郑成功的手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地伸出去,一把将那封信抓在手中。他的动作如此之快,仿佛那封信是他的仇敌一般。
他毫不犹豫地撕开信封的封皮,然后将信纸展开。在亲兵高举的火把映照下,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飞快地扫视着信纸上的文字。
然而,仅仅是看了一眼,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,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仿佛都凝固了。
他瞪大了眼睛,死死地盯着信纸上的内容,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。
那封信,正是那封伪造的、盖着郑芝龙私印的“投诚信”!
信中的每一个字,都如同利箭一般,深深地刺痛了郑成功的心。
“洪经略台鉴:芝龙顿首再拜。今拥立伪帝朱慈兴于厦门,实为权宜之计,聚拢人心耳。此子孱弱昏聩,不足为虑。三日后子时,西门城楼以三色烟花为号,芝龙亲信开门献城!届时请经略遣精兵自西门入,直扑行宫,取其首级!芝龙愿缚犬子郑森(郑成功原名),并献厦门全城军民图册,以表归顺之诚!恳请经略践诺,奏明圣上(指清朝皇帝),封芝龙为世袭罔替之‘闽粤王’,永镇东南!附上厦门城防图副本及伪帝行宫详图各一份。芝龙翘首以待王师!郑芝龙谨具。”
后面的几封信,经过精心伪造,看起来就像是洪承畴的亲笔回信。信中的内容,无非是对郑芝龙“弃暗投明”的行为表示赞赏和嘉许,承诺给予他“闽粤王”的高位,并详细约定了相关的细节。
这些伪造的信件,无论是字迹、印鉴还是语气,都被模仿得惟妙惟肖,让人难以辨别真假。再加上那份详细的城防图和行宫图,更是让这一切看起来证据确凿,无可辩驳!
“轰——!”
郑成功只觉得一股狂暴的怒火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,从脚底板一路冲上了天灵盖!他的眼前突然一阵发黑,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,耳边则是嗡嗡作响,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盘旋。
父亲!竟然真的是父亲!他不仅通敌卖国,背叛了国家和民族,还要将自己守护的城池拱手相让!他不仅要献出这座城市,还要谋害当今圣上!他……他竟然还要将自己这个亲生儿子绑起来,当作礼物送给敌人,以此来换取那个所谓的“闽粤王”的称号!
这一切,让郑成功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绝望。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,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如此绝情和残忍!
““闽粤王”……昨日那些闽南豪绅贿赂的金珠……迁都台湾的私语……原来都是为了这个!为了他郑芝龙一人的王位!为了他郑家的私利!他竟然背叛了大明!背叛了隆武帝!背叛了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!也背叛了自己这个儿子!
郑成功瞪大双眼,满脸不可置信,心中的愤怒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。他紧紧握着拳头,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,却浑然不觉疼痛。
“噗!”突然,一股腥甜涌上喉头,郑成功再也无法抑制,猛地吐出一口鲜血。那鲜血在空中飞溅,如点点红梅般洒落在伪造的信笺上,瞬间将那洁白的纸张染成一片猩红,触目惊心!
“国姓爷!”一旁的陈泽见状,大惊失色,急忙上前一步,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郑成功。
郑成功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样,突然猛地用力推开眼前的人,他的双眼瞪得浑圆,眼眶里布满了血丝,看上去就像要喷出火来一般,令人不寒而栗。
他的手紧紧地攥着那几份所谓的“铁证”,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。由于太过用力,他的指节都开始泛白,并且发出了咯咯的响声,似乎只要再稍微用一点力,他就能把这些纸张连同那个背叛他的父亲一起捏成粉碎。
“郑——芝——龙——!”郑成功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又凄厉的低吼,那声音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孤狼,在黑暗中孤独地哀号。这声低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、悲愤和绝望,仿佛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宣泄。
“国姓爷!息怒!此事……”陈泽看着郑成功眼中那毁天灭地的杀意,心惊胆战。
“证据确凿!铁证如山!”郑成功猛地打断他,声音嘶哑却如同寒冰,“此贼不除,大明必亡!厦门必陷!你我皆成刀下之鬼,还要背负千古骂名!” 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沸腾的杀意,眼神恢复了一丝冰冷的清明,但那份决绝却更加坚定。“陈泽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立刻持我将令!秘调‘铁人军’(郑成功的精锐亲卫)三百,着甲持械,埋伏于行宫大殿两侧偏殿及回廊暗处!没有我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妄动!违令者,斩!”
“命水师副将施琅,严密监视所有港口及西门!没有我的命令,一兵一卒不得调动!靠近西门者,格杀勿论!”
“你亲自带人,给我盯死郑芝龙!他的一举一动,随时来报!”
“今晚太师……不,郑芝龙为‘安抚’人心,要在大殿设宴。皇帝也会‘强撑病体’出席……这是天赐良机!” 郑成功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利刃,“我要在众目睽睽之下,揭穿此贼!诛杀此獠!清——君——侧!”
最后三个字,他几乎是咬着牙,一字一顿地吐出,带着凛冽的杀气和不容置疑的决心!大义灭亲!为了大明!为了隆武先帝!也为了……心中那最后一丝被彻底践踏的父子之情!
“末将遵命!”陈泽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崖上回荡,带着一种决绝和果断。他凝视着郑成功,感受到那玉石俱焚般的意志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,炽热而猛烈。
郑成功的身影在海风的吹拂下显得有些单薄,但他的意志却如钢铁般坚硬。他的目光如炬,穿透了黑暗,直射向对岸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土地。
陈泽转身飞奔而去,他的脚步如同疾风一般,迅速而有力。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望海崖的尽头,仿佛融入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。
郑成功独自站在望海崖顶,海风猛烈地吹打着他的身体,吹得他的衣襟猎猎作响。他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,那鲜艳的红色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。
他手中紧握着几份文件,那是他用自己的鲜血写成的“铁证”。他低头凝视着这些文件,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对岸那片土地上的种种不公和黑暗。
缓缓地,郑成功闭上了眼睛,两行滚烫的热泪顺着他刚毅而冰冷的脸颊滑落。那泪水是如此的炽热,却又在瞬间被海风吹干,只留下两道冰冷的痕迹,仿佛是他内心深处那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决绝的象征。
父子之情,至此断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