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守望号”在南太平洋的碧波中已航行二十余日,甲板上晾晒的玉米种子泛着金黄,印第安勇士们用玛雅石器打磨的木矛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朱慈兴正趴在船舷边,对照着玉质石板拓本调整星图——按照玛雅“星际历法”的标注,今夜天狼星将与海平面呈三十度夹角,这是转向美洲大陆玛雅区域的关键信号。
“朱先生,风不对劲!”李老栓突然松开舵轮,踉跄着扶住桅杆,他布满皱纹的脸紧绷如弓弦,“海水在发烫,天上的云像被烧红了似的!”众人抬头望去,原本湛蓝的天空已被暗紫色云层覆盖,海风裹挟着咸腥的热浪扑面而来,甲板上的绳索被吹得“噼啪”作响,平静的海面开始泛起不规则的涟漪,像是巨兽呼吸时起伏的胸膛。
朱慈兴心中骤然一紧,他想起玛雅树皮书中的记载:“赤潮生,巨浪起,双日隐,天与海齐”——这是海啸将至的征兆!他立刻冲至甲板中央,高声喊道:“所有人立刻行动!马库斯,带黑奴兄弟们把甲板上的木桶、木梯全部固定,用藤蔓绑死!塔卡,你和印第安勇士去加固船舱门,防止海水倒灌!老刘,把拓本和树皮书收进防水的陶罐,藏到最底层货舱!”
指令刚落,海面突然剧烈震颤,仿佛有巨物在海底苏醒。远处的海平面瞬间隆起一道数十米高的水墙,像一堵移动的黑色城墙,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向“守望号”碾压而来。甲板上的黑奴们吓得脸色惨白,有人甚至瘫坐在地,塔卡见状,举起石斧劈向一根晃动的桅杆绳索,怒吼道:“站起来!我们能活下去!”
朱慈兴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,突然想起玛雅石室中那幅“巨筏渡海”的壁画——画中玛雅人将木筏用藤蔓连接成网状,以分散海浪的冲击力。他立刻抓住李老栓的手臂:“李伯,快!让所有人把备用的小船都放下去,用藤蔓将小船和‘守望号’连在一起,间距保持两丈!”
李老栓虽不解其意,但见朱慈兴眼神坚定,立刻招呼华人工匠行动。四艘备用小船很快被放下海面,粗实的藤蔓将它们与“守望号”牢牢相连,形成一个“品”字形的防御网。此时,第一波巨浪已近在眼前,黑色的浪头裹挟着礁石和断木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,甲板上的人甚至能看到浪尖上闪烁的泡沫。
“所有人抓住固定物!屏住呼吸!”朱慈兴死死抱住桅杆,将身体贴在甲板上。下一秒,巨浪狠狠砸在船身上,“守望号”像一片落叶被抛向高空,又重重摔回海面,船舷左侧的木板被礁石撞出一道两米长的裂缝,海水瞬间涌入船舱。
马库斯眼疾手快,带领黑奴们用预先准备好的羊毛毡和沥青堵住裂缝,滚烫的沥青溅在他的手臂上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嘶吼着:“再加把劲!别让海水进来!”塔卡则带着勇士们在船舱内排水,他们用陶罐将海水舀出,传递的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,汗水和海水在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交织成流。
就在众人奋力抵抗时,第二波巨浪接踵而至。这一次,浪头更高更猛,“守望号”的桅杆被拦腰折断,帆布像破碎的蝴蝶翅膀在空中飞舞。朱慈兴突然想起玛雅星图中记载的“海眼”——海啸中心有一处短暂的平静区域,若能驶入其中,便能避开最猛烈的冲击。
他爬起身,不顾摇晃的甲板,冲到破损的舵轮旁,指着浪涛间一处相对平静的水域对李老栓喊道:“李伯!往那里开!跟着我的手势调整方向!”李老栓握紧残存的舵柄,凭借多年的航海经验,在巨浪的间隙中艰难转向。此时,连接小船的藤蔓突然断裂,一艘小船被浪头卷走,船上的两名华人工匠发出绝望的呼喊。
朱慈兴的心揪成一团,他想起玛雅人用“生命晶石”感应水流的方法,立刻从怀中掏出那块从小型蓝色晶石上敲下的碎片。晶石碎片在海水中竟发出微弱的蓝光,顺着水流的方向微微颤动。“跟着晶石的方向!”他大喊着,将晶石碎片举过头顶,“水流会把我们带向小船!”
李老栓立刻调整航向,“守望号”在浪涛中如同被牵引的风筝,朝着小船消失的方向驶去。马库斯则带着几名黑奴,用绳索制成简易的救生索,当小船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,他们迅速将救生索抛过去,将两名冻得瑟瑟发抖的工匠拉回船上。
第三波巨浪是最致命的,它裹挟着一艘沉没的欧洲商船残骸,像一把巨大的锤子砸向“守望号”。朱慈兴突然想起玛雅壁画中“以柔克刚”的记载——用柔软的物体缓冲撞击力。他立刻指挥众人将船舱中所有的干草、羊毛和备用帆布堆在船舷右侧,形成一道厚厚的“软墙”。
“轰隆!”商船残骸狠狠撞在“软墙”上,干草和帆布瞬间被撕碎,但巨大的冲击力也被缓冲了大半。“守望号”的船身虽剧烈摇晃,却没有被撞沉,只是船底出现了多处渗漏,海水开始漫过甲板。
“所有人弃船!上小船!”朱慈兴当机立断,他知道“守望号”已无法支撑,必须转移到小船上。众人按照事先演练的顺序,依次登上三艘小船,马库斯断后,将最后一名受伤的印第安勇士背到小船上。
就在“守望号”即将沉没的瞬间,朱慈兴突然想起藏在货舱中的拓本和树皮书。他毫不犹豫地跳入冰冷的海水,游回正在下沉的船舱。海水已没过他的腰部,他在黑暗中摸索着,终于找到那个装有拓本和树皮书的陶罐。当他抱着陶罐冲出船舱时,“守望号”的船身已倾斜成四十五度,桅杆彻底沉入海底。
马库斯立刻将朱慈兴拉上小船,递给他一块干燥的毛毯。朱慈兴裹紧毛毯,看着渐渐沉没的“守望号”,心中虽有不舍,却也松了一口气——所有人都活下来了。此时,海啸渐渐平息,天空中的暗紫色云层散去,露出一轮残缺的月亮,月光洒在海面上,泛着粼粼的波光。
小船在海面上漂浮着,众人疲惫地靠在一起,有人开始默默祈祷,有人则望着沉没的“守望号”出神。朱慈兴打开陶罐,确认拓本和树皮书完好无损后,对众人说道:“‘守望号’虽然没了,但我们还在,这些玛雅人的智慧还在。只要我们团结一心,就一定能找到陆地。”
李老栓掏出随身携带的罗盘——经过海啸的冲击,罗盘竟奇迹般地恢复了功能。他对照着玛雅星图,指着东方说道:“按照星图和罗盘的指示,往东方行驶三天,应该就能看到陆地了。”众人眼中重新燃起希望,纷纷拿起船桨,朝着东方划去。
夜色渐深,海面上的风变得温和起来,偶尔有流星划过夜空,照亮众人坚毅的脸庞。朱慈兴坐在小船的船头,手中握着蓝色晶石碎片,晶石的蓝光在海面上映出一道细长的光带,仿佛在指引着前行的方向。他想起在赤色巨岩中看到的玛雅先民,他们也曾在这样的夜晚,驾着木筏在大海上航行,凭借着对星象和自然的敬畏与智慧,寻找新的家园。
“朱先生,你看!”塔卡突然指着远方,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黑暗的海平面上,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火光。朱慈兴立刻举起望远镜,隐约看到火光旁有一座简陋的码头,码头上插着一面熟悉的旗帜——那是奥吉布瓦部落的图腾旗帜!
“是我们的人!”马库斯兴奋地喊道,众人加快了划桨的速度。靠近码头时,他们看到一群熟悉的身影——是之前留在南方大陆山谷中开垦土地的华人劳工和印第安人!原来,他们看到海啸后,担心朱慈兴等人的安危,便沿着海岸线搭建了码头,日夜守候。
当小船靠岸时,所有人都激动地拥抱在一起,泪水和海水交织在脸上。朱慈兴看着眼前的众人,又看了看怀中的拓本和树皮书,心中充满了感慨——这场海啸虽摧毁了“守望号”,却让他们更加团结,也让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玛雅文明中“顺应自然、敬畏生命”的智慧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众人在山谷中重建家园,他们用玛雅石器打磨工具,用玛雅历法指导农业种植,将从“守望号”上抢救下来的玉米种子播种在田地里。朱慈兴则每天都在研究拓本和树皮书,他发现玛雅文明中关于天文、历法和农业的知识,与大明的农耕文明有着许多相通之处,若能将两者结合,定能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加富饶。
一个月后,玉米种子发芽,嫩绿的幼苗在阳光下茁壮成长。朱慈兴站在田埂上,望着远方的大海,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念头:他不再执着于立刻返回大明,而是想先将玛雅文明的智慧与这片土地的实际情况结合起来,建立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家园,然后再带着这些发现和经验,回到大明,为故国的发展贡献一份力量。
马库斯和塔卡走到朱慈兴身边,他们手中拿着用玛雅工艺制作的石斧和弓箭,脸上洋溢着笑容:“朱先生,我们准备好了。无论是继续探寻玛雅文明,还是返回大明,我们都跟着你。”朱慈兴点点头,目光望向东方的海平面,那里,一轮新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,照亮了充满希望的未来。
他知道,这场跨越重洋的旅程,虽然充满了艰辛和危险,却让他收获了比返回故土更珍贵的东西——对不同文明的理解与尊重,对生命与自然的敬畏,以及一群生死与共的伙伴。而那些刻在玉质石板上的玛雅文字,那些闪烁着蓝光的“生命晶石”,将永远指引着他,在探索文明与守护家园的道路上,继续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