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景渊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,山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。朱慈兴换上一身粗布衣裳,虽然料子粗糙,却意外地合身。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:“想不到朕有一日,也要做这乔装改扮的勾当。”
秦风单膝跪地,恭敬道:“陛下委屈了。但此举确有必要,清军在各处要道都设了关卡,盘查甚严。”说着,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,“这是属下随身携带的金疮药,虽不及宫中之物,但对止血生肌颇有奇效。陛下若不嫌弃...”
朱慈兴接过瓷瓶,眼中闪过一丝暖意:“你们都是忠勇之士,朕心甚慰。”他解开衣襟,露出缠绕在胸口的绷带,血迹已隐隐渗出。
林月见状立即上前:“让属下来吧。”她的动作轻柔熟练,小心地解开旧绷带,清洗伤口,撒上药粉。朱慈兴咬紧牙关,额角渗出细密汗珠,却一声不吭。
“陛下的伤势比想象中更重,”林月皱眉道,“这一箭若是再偏半分,恐怕...”她没再说下去,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。
秦风从行囊中取出干粮和水袋:“陛下先稍作休息,属下去探查一下下山的路。”他将佩剑系在腰间,又对林月使了个眼色,“保护好陛下。”
林月会意地点头,手中已扣住三枚银针。她是暗器高手,这在先前的突围中已得到验证。
朱慈兴靠在石壁上,闭目养神。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日的惨状——清军铁蹄踏破宫门,母后投井自尽,皇姐被掳...他猛地睁开眼,眼中血丝更甚:“多尔衮,朕必取你性命!”
约莫一炷香后,秦风返回洞中,面色凝重:“下山的路已被清军封锁,他们在每个出口都设了哨卡,盘查过往行人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而且,属下听到一个消息——多尔衮三日后将在北京城郊的皇家猎场举行围猎。”
朱慈兴猛地坐直身子:“此话当真?” “是属下潜伏时听两个清军将领交谈所言,应当不假。” 林月担忧道:“这或许是陷阱?多尔衮明知陛下突围,定然加强戒备。”
朱慈兴却眼中放光:“不,这是天赐良机!猎场防卫再严,也比不上紫禁城。若是能在猎场下手...”他因激动牵动伤口,忍不住咳嗽起来,却依然坚定地说,“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北京。”
秦风沉思片刻:“既然大路不通,属下知道一条采药人走的小道,虽然险峻,但可绕过主要关卡。只是陛下您的伤势...”
“朕撑得住。”朱慈兴挣扎着站起身,尽管脸色苍白,眼神却异常坚定,“即刻出发。”
三人简单收拾行装,秦风在前开路,林月搀扶着朱慈兴紧随其后。这条所谓的小道,其实几乎不能称之为路,多是悬崖峭壁间的狭窄缝隙,有时甚至需要攀爬。
行至一处陡坡时,朱慈兴脚下一滑,险些坠落山崖。幸亏林月眼疾手快,一把拉住他的手臂,银针脱手而出,钉入岩壁,系着的细丝成为救命绳索。
“陛下小心!”林月惊出一身冷汗。 朱慈兴稳住身形,苦笑道:“若非你们,朕今日就葬身于此了。”
经过两天一夜的艰难跋涉,三人终于走出山区,来到一处小镇外。秦风让二人在林中等候,独自前去打探消息。
返回时,他带回几套寻常百姓衣物和一些干粮,面色却更加凝重:“镇上贴满了缉拿钦犯的告示,画影图形虽然不太像,但奖赏丰厚,已有不少江湖人士在四处搜寻。”
朱慈兴冷笑:“多尔衮倒是舍得下本钱。” 林月检查着秦风买回的衣物,忽然低呼一声:“这衣襟内绣有暗记!” 秦风接过仔细查看,果然在衣襟内侧发现一个极小的“粘”字标记——这是清廷粘杆处的特有标记,专门用于追踪。
“好险!”秦风惊出一身冷汗,“属下去的那家衣铺,老板定然是粘杆处的眼线。” 朱慈兴皱眉:“看来寻常途径获取物资已不安全。”
林月却微微一笑:“陛下不必忧心,属下倒有个主意。”她解释道,“我幼时曾随父亲在江湖走动,知道一些绿林规矩。前方三十里有个黑风寨,寨主‘铁臂苍龙’程擎天曾是明军将领,兵败后落草为寇,但一直暗中抗清。或许可以寻求他的帮助。”
事已至此,别无选择。三人改道向黑风寨行进。途中,朱慈兴伤势发作,高烧不退,只得在一处破庙暂歇。
秦风外出寻药时,意外发现一队清兵正朝破庙方向搜来。他急忙返回报信,林月当即决定带陛下藏身庙中佛像后的暗格内。
清兵闯入破庙,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佐领:“仔细搜!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!” 士兵们翻箱倒柜,眼看就要查到佛像处。忽然庙外传来一声马嘶,接着是惊呼:“有埋伏!”
清兵顿时乱作一团,纷纷冲出庙外。只见外面不知何时来了十几个黑衣蒙面人,箭无虚发,瞬间放倒多名清兵。
混战中,那佐领大喝:“你们是什么人?敢与朝廷作对!” 一个清冷的女声回答:“日月重开大汉天!” 暗格中的朱慈兴闻言一震——这是明军旧部的暗号!
战斗很快结束,清兵全部被歼。黑衣人首领揭开面纱,竟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。她朝庙内朗声道:“里面的朋友,可以出来了。我们是黑风寨的人,奉命来接应你们的。”
秦风率先走出,警惕地问:“你们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?” 女子微笑:“苏主事飞鸽传书,说陛下可能途经此地,命我等暗中保护。”她单膝跪地向朱慈兴行礼,“黑风寨副寨主柳如眉,参见陛下!”
朱慈兴虚扶一下:“柳寨主请起。你们来得正是时候。” 柳如眉查看朱慈兴伤势后,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:“这是寨中珍藏的‘九转还魂丹’,对内伤有奇效,请陛下服下。”
服下药丸后,朱慈兴果然感觉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,精神大为好转。
在柳如眉带领下,三人顺利抵达黑风寨。寨主程擎天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,左脸一道刀疤从额角直到下颌,更添几分凶悍。见到朱慈兴,他竟扑通一声跪地,虎目含泪:“陛下!末将终于又见到您了!”
朱慈兴仔细端详,忽然记起:“程将军?你是当年山海关守将程老将军的公子?” 程擎天激动道:“陛下还记得!先父战死关前,临终前嘱托末将定要护佑大明江山!”
当夜,黑风寨内灯火通明。程擎天详细介绍了北京目前的形势:“多尔衮为这次围猎调动了正白旗和镶黄旗的精锐,猎场周围三里内戒严。但我们的人已经混入供应猎场物资的队伍中。”
他铺开一张地图:“这是猎场布局图。多尔衮习惯在围猎中途到西北角的望云亭休息,那里地势较高,视野开阔,但也相对独立,是我们下手的最佳地点。”
秦风提出疑问:“即使得手,如何撤离?” 柳如眉接话:“我们计划利用猎场混乱,让陛下扮成清军兵士混出。寨中兄弟会在五里外的黑松林接应。”
朱慈兴沉思良久,忽然道:“这个计划有个致命漏洞——若是多尔衮根本不去望云亭呢?” 众人沉默。确实,谁能保证多尔衮一定会按习惯行事?
就在这时,寨外忽然传来警报声。一个满身是血的哨兵冲进来:“寨主!清军大军围山了!带队的是多尔衮的心腹大将鳌拜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