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还没从发明跨时代武器的喜悦里缓过神,轮机长就给了我一盆冷水。他说,那孩子造了件完美的博物馆展品——一台属于十世纪中期的甲板除锈机。他说我还没明白,泰拉世界的战争,本质是源石能量的竞赛。传统的化学能武器,就像举着燧石长矛去对抗天灾。
他的话是从哪儿听来的,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我不得不承认,铅弹在面对法术护盾时,确实无能为力。
于是,我那把气枪,最终来于厨房,也归于厨房。至少,它让士兵们的餐桌上,多了不少烤羽兽。我的第一项发明,就这样虎头蛇尾地收了场。
哈里斯中尉是个开朗的年轻人,也是我这艘船上第一个记住名字的舰员。原因很简单,那个青铜铸造的观测舱外面,就刻着他的名字。
观测舱是这艘巡洋舰的眼睛。你不能指望一个经济航速三十公里每时的大家伙,还能拖着个观察气球到处跑。这个观测舱是施耐德的产品,在这个世界听到这个名字,让我有些恍惚。
它的壳体是锡青铜铸的,铜占八成八,锡一成,锌少许,厚度有一百五十毫米,曲面铸造是为了分散应力。整个大家伙重四十二吨多,像个巨大的青铜蜂巢,外径五米二,内舱是个直径三米八的球体。
主观测镜是施耐德和克虏伯联合打造的二十倍潜望镜,焦距长达一千二百毫米,视野却只有窄窄的二点三度。但它能看清一万两千码外,三十厘米见方的目标。
烈日下,青铜观测舱泛着青灰色的光。六边形舷窗上的钢化玻璃,被蒸汽除雾装置不停地擦拭着。哈里斯中尉把左眼贴在黄铜目镜上,睫毛扫过冰凉的接目环。机械转轮带动镜头缓缓旋转,戈壁滩上的每一粒石英砂,在他眼里都棱角分明。
“方位2-3-0,疑似热源扰动。”他的声音通过铜制传声管在舰体里共振。底舱的火控室立刻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,三组机械计算机开始同步运转,差分机构把观测数据变成三维坐标。
舰桥顶部,齐柏林式侦察气球正在升空。吊篮里的侦察兵把双筒测距仪对准西南方。八百米长的钢缆被绞盘拖着,发出呻吟般的声响。气球表面的迷彩帆布在热浪里微微鼓动。观测舱里的蒸汽压力表突然跳动了一下,哈里斯感到脚下的柚木地板传来细微震颤——主锅炉正在为战斗蓄压。
“确认光学特征!”我下令道,同时举起了望远镜。
火控长道森上尉的皮靴重重踏在观测舱的铸铁台阶上,他右臂上的铜制测距仪叮当作响。“双基线交汇法确认距离。”他把两枚铜币拍进机械计算机的投币口,黄铜指针在波斯蓝珐琅表盘上画出一道扇形轨迹,“八千四百码,误差正负百分之三。”
整艘战舰忽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,连蒸汽活塞都暂时停止了喘息。哈里斯明白,这是主炮塔正在同步转向——三百吨的装甲炮座,在液压驱动下转过六十度,只需要三分钟。
当我的视网膜终于捕捉到那片异常的反光时,冷汗正顺着我的脊椎,滑进卡其布衬衣的领口。
尖锐的塔尖刺破了蜃气,那座法术高塔的轮廓,像从炼狱爬出的机械恶魔。敌方陆地战舰的侧舷装甲上布满铆钉,每一颗铜制钉帽,都在阳光下燃烧着挑衅的火星。
再也不需要比对侧影图了。那就是我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二艘陆地战舰——“边境公爵”号。
我的手指悬在警报拉杆上方三英寸的地方,看见敌舰观测塔的镜片反光骤然增强。
他们也发现了我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