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海知了”号的会议室里,气氛凝重如铁。沃尔特船长调出了电子海图,一个孤立的、被标记为“7号观测点”的坐标在屏幕中央闪烁,位于广阔的太平洋深处,远离主要航线。
“这里,”沃尔特指着那个点,“是一个废弃的气象监测站平台,冷战时期的遗留物。结构坚固,有基本的生存设施,最重要的是,它不在任何常规的航运监控范围内,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平台下方有一条未被记录的深海通信光缆经过,是早年某个私人公司秘密铺设的,我们可以通过特殊方式接入,保持极低概率被探测的对外联系。”
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理想的藏身之所。但林栋的问题直指核心:“如何保证这个地方的坐标没有被泄露?就像‘棱镜’一样。”
沃尔特推了推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坦诚:“‘7号观测点’的存在和坐标,在oFo内部,只有我和基金会主席知道。它不属于‘守墓人’的网络,是oFo为自己预留的终极安全屋。启用它,意味着oFo也将承担巨大的风险。我们愿意提供这个庇护所,是基于对‘基石’真相的共同警惕,以及对各位勇气的尊重。”
这是一个沉重的承诺。陈默感到一丝动容,在自身难保的逃亡路上,还能遇到这样的援手,近乎于奇迹。
“到了那里之后呢?”李雯问道,“我们不可能永远躲在那里。”
“当然不是永远。”沃尔特肯定道,“平台只是一个中转和稳固据点。在那里,我们可以安全地、彻底地解析硬盘数据,制定下一步的全球揭露策略。同时,oFo和残存的可信‘守墓人’成员会在外围活动,寻找更永久、更安全的安置点,或者……为你们寻找一个能够提供政治庇护的第三方国家。”
政治庇护?这个词让陈默感到一阵恍惚。他们真的走到了需要寻求他国庇护的地步了吗?
“还有一个问题,”林栋再次开口,他的目光扫过陈默和李雯,最后落在沃尔特和阿伦身上,“我们是否必须一起行动?”
这个问题让陈默和李雯都愣了一下。
沃尔特似乎早有预料:“你的意思是?”
“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。”林栋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,“我们三个人,加上原始硬盘,目标太大。如果‘7号观测点’并非绝对安全,或者转移途中出现意外,我们将失去所有筹码,真相也将石沉大海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让这个沉重的可能性在每个人心中沉淀。
“我建议,分头行动。”
会议室内一片寂静。分头行动,意味着力量分散,也意味着孤独和更大的不确定性。
“怎么分?”阿伦沉声问。
“我和原始硬盘,前往‘7号观测点’。”林栋说道,语气不容置疑,“我受过专业训练,有能力守卫硬盘,并在极端情况下做出判断。陈默和李雯,你们携带已经成功发送的‘证据核’的完整副本和解析密钥,由阿伦和oFo安排,通过另一条路线,前往另一个安全点。”
他看向陈默和李雯:“你们是重要的证人,是赵博士和李文教授意志的延续。你们活着,本身就是一种证据。而且,‘证据核’的种子已经撒出,你们掌握着唤醒和解析它们的钥匙。即使我这边失败,你们手中的钥匙,依然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,打开真相的大门。”
陈默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。林栋的逻辑无懈可击,这是最理性的选择。但一想到要分开,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失落便攫住了他。这一路走来,他们三人早已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。
李雯看着林栋,眼神复杂。她明白这是最优解,但让她和陈默这两个相对“弱小”的个体单独一路,同样前途未卜。
“另一条路线和安全点,同样需要最高级别的保密。”沃尔特接话道,他看向阿伦,“阿伦,你负责陈先生和李小姐的转移。路线和目的地,由你临时决定,不需要告知我。”
阿伦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明白。”这是将部分信任和巨大的责任,压在了他的肩上。
计划迅速敲定。时间紧迫,“海知了”号上有一艘高速硬壳充气艇,将用于林栋的转移。而陈默和李雯,将乘坐一艘伪装成海钓爱好者的小型游艇,由阿伦和两名绝对可靠的oFo船员护送,驶向未知的目的地。
分别的时刻来得很快。在“海知了”号尾部的阴影处,两艘小船已经准备就绪。
林栋将存有“证据核”副本和密钥的另一个加密存储器交给陈默,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保护好它,还有……保护好自己和李雯。”他的目光深沉,蕴含着未尽之言。
陈默重重地点了点头,喉咙有些发紧。
林栋又看向李雯,只是微微颔首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没有更多的告别言语,林栋拎起装着硬盘的保险箱,敏捷地跳上了那艘充满力量感的黑色充气艇。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,快艇划开一道白色的浪痕,迅速消失在渐浓的海雾中。
陈默和李雯则登上了那艘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白色小游艇。阿伦最后与沃尔特交换了一个眼神,启动了游艇的引擎。
两艘船,朝着不同的方向,驶离了“海知了”号。
陈默站在游艇尾部,望着林栋消失的方向,心中空落落的。海风带着咸湿的寒意吹拂着他的脸庞。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,在经历了最初的集结、城市的逃亡、地下的挣扎、深海的潜行后,终于还是在这茫茫大海上,被迫分道扬镳。
孤舟变成了更小的孤舟,驶向更加莫测的未来。他们手中紧握的,是微弱的火种,也是沉重的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