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巴车在坑洼的县级公路上颠簸了将近三个小时,终于在暮色四合时,停在了一个名为“临江镇”的破旧车站。这里距离李雯提供的坐标点已经不远。
陈默忍着腿痛,拄着拐杖走下汽车。临江镇比他想象的还要凋敝,街道狭窄,房屋低矮,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和江水特有的潮湿气味。寥寥无几的行人投来好奇或漠然的目光。
坐标指向镇子边缘,靠近旧码头的一片区域。那里早已废弃,据说是因为航道变迁和新港口的建设而没落。
他不能直接过去。李雯的警告言犹在耳,邢志远和“暗河”的人很可能也已经盯上了那里。他需要先观察,等待李雯的进一步指示,或者寻找计划b的线索。
他在镇子里找了一家最不起眼、甚至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私人小旅馆,用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(一枚金属纽扣)抵了房费,住进了一个潮湿阴暗、只有一张床和破桌子的房间。
将房门反锁后,他立刻凑到窗前,撩开脏兮兮的窗帘一角,向外观察。他的房间在二楼,视野尚可,能隐约看到远处旧码头区域的轮廓——几座黑黢黢的废弃仓库,孤零零的吊机骨架,以及一片沉寂的江面。
暂时没有发现异常。但他不敢掉以轻心。
他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和水,简单填饱肚子,然后和衣躺在床上,尽量让受伤的左腿得到休息。他需要保存体力,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。
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。夜色渐深,镇子彻底安静下来,只有远处江面上偶尔传来的汽笛声。
凌晨两点左右,就在陈默半睡半醒之际,那台老旧的无线电接收器再次发出了轻微的“嘀嘀”声!
他猛地惊醒,扑到桌前。
屏幕上跳出新的解码信息,比上一次更加简短:
【b点:3号码头,红色浮筒。内有装备。黎明前行动。引开注意。】
信息依旧没有署名,但无疑是李雯。计划b启动了!3号码头,红色浮筒!里面有装备!而且李雯会负责引开敌人的注意力!
陈默的心脏怦怦直跳。黎明前行动,时间不多了!
他立刻开始准备。检查了一下腿上的固定,确认还算牢固。将必备物品塞进背包。最后,他将那枚硬币紧紧攥在手心,深吸一口气,拄着拐杖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旅馆。
夜色浓重,月光被薄云遮蔽,只有零星的路灯提供着昏黄的光晕。街道上空无一人。陈默借助建筑物的阴影,小心翼翼地朝着旧码头区域摸去。
越靠近码头,空气中的鱼腥味和铁锈味越浓。废弃的仓库像一头头匍匐的巨兽,在黑暗中沉默着。他不敢走大路,只能在堆积的废弃集装箱和建筑材料之间穿行,动作因为腿伤而显得笨拙迟缓。
他能感觉到,这片区域的寂静之下,潜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绷。太安静了,连野猫野狗的声音都没有。
有暗哨!
他更加小心,每移动一段距离就停下来,仔细观察倾听。果然,在靠近3号码头的一个废弃塔吊操作室里,他隐约看到了一个微弱的红点——是有人在抽烟!而在另一个仓库的屋顶阴影下,似乎也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。
邢志远的人果然布控了!
他屏住呼吸,根据李雯的指示,寻找那个“红色浮筒”。3号码头已经半坍塌,木质栈桥腐朽不堪。借着微弱的水面反光,他很快在靠近栈桥尽头的水面上,看到了一个随着波浪轻轻晃动的、颜色黯淡的红色塑料浮筒。
就是那里!
但要过去,必须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码头空地,完全暴露在暗哨的视野下。
他需要一个时机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呜——呜——!!”
一阵刺耳的消防警报声,突然从码头区域另一端的、唯一还亮着灯的办公楼方向炸响!紧接着,那边亮起了闪烁的火光和高分贝的喇叭呼喊声!
“着火了!快救火!”
“怎么回事?!”
埋伏在塔吊和仓库顶部的暗哨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,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!有人从隐蔽处探出头张望,甚至有人朝着起火的方向移动!
是李雯!她在引开注意力!
机会!
陈默没有任何犹豫,立刻拄着拐杖,用最快的速度,一瘸一拐地冲过那片开阔地,扑向3号码头的栈桥!
腐朽的木板在他脚下发出吱呀作响的呻吟,仿佛随时会断裂。他顾不上这些,冲到栈桥尽头,俯下身,伸手去够那个红色浮筒。
浮筒用绳子系在木桩上,入手沉重。他用力将其拉近,发现浮筒底部有一个防水盖。拧开盖子,里面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。
他迅速将其取出,塞进背包,然后立刻转身,准备按原路撤回。
然而,就在他转身的刹那,眼角的余光瞥见,在起火方向相反的另一侧,一个黑影正悄无声息地从一堆废弃渔网后钻出,手中的武器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!
还有一个暗哨没被引开!而且他发现自己了!
陈默心中大骇,想也没想,猛地向旁边一扑!
“噗!”
一声轻微的消音器枪响!子弹打在他刚才站立位置的木板上,木屑飞溅!
陈默重重摔在栈桥上,伤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,几乎让他昏厥。他顾不上疼痛,连滚带爬地向着栈桥内侧的阴影处躲去!
那个黑影显然不打算放过他,快步追了上来,脚步声在空旷的码头上清晰可闻!
陈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,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逃跑,但伤腿剧痛难忍,速度根本快不起来!
眼看对方越来越近,枪口再次抬起——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“砰!”
一声清脆的、不同于消音武器的枪响,从码头入口方向传来!
追捕陈默的那个黑影身体猛地一僵,肩胛处爆出一团血花,发出一声闷哼,手中的武器差点脱手!
他惊骇地回头望去。
只见码头入口处,一个矫健的身影正举着枪,迅速朝着这边逼近!是李雯!她竟然杀了个回马枪!
李雯一边快速移动,一边连续开枪射击,精准的火力压制得那名受伤的暗哨根本无法抬头,只能狼狈地寻找掩体。
“陈默!快走!”李雯厉声喊道,声音在警报和枪声中显得有些模糊。
陈默咬紧牙关,用木棍支撑着,拼命朝着与李雯相反的方向——码头更深处的废弃仓库区跑去!他不能成为李雯的拖累!
身后的枪声变得更加激烈,似乎李雯和那名暗哨,以及可能被惊动的其他暗哨交上了火。
陈默不敢回头,只是拼命地跑,肺部如同火烧,伤腿每一次落地都像是踩在刀尖上。他冲进一片迷宫般的废弃仓库群,借助复杂的地形和黑暗,暂时甩掉了可能的追兵。
他靠在一个冰冷的铁皮仓库外壁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心脏狂跳不止。他侧耳倾听,远处的枪声似乎渐渐稀疏,然后停止了。
李雯怎么样了?她安全撤离了吗?
他不敢多想,现在必须尽快查看浮筒里的东西,并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躲藏,等待黎明的到来。
他钻进一个半塌的仓库角落,借着从破洞透进的微弱天光,打开了那个油布包裹。
里面是一套黑色的、带有简易呼吸过滤器的防护服,一小罐高强度酸液,一把多功能战术刀,以及……一张手绘的、极其简略的旧港务局大楼地下结构图,其中一个房间被红圈标记——3号保险库!
还有一张字条,是李雯的笔迹:
【防护服应对可能毒气或生化陷阱。酸液用于特定锁具。地图仅供参考,内部结构可能变动。密码一已得,为‘星辰’。我尽力获取密码二。保重。】
星辰?这就是苏明远档案里藏着的密码碎片?
陈默紧紧攥着字条和地图,看着那套防护服和酸液,心中明白,最终的战斗,即将在旧港务局大楼的地下展开。
而李雯,正在为他扫清障碍,并冒险去获取最后的密码。
天边,已经泛起了一丝微白。
黎明将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