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字塔顶端的金色裂隙,如同撕裂现实的一道伤口,将遥远地球婴儿房内的惊恐与这个濒临崩溃的翡翠牢笼,强行连接在了一起!顾言深甚至能透过那扭曲的视野,看到许念苍白的脸,听到辰星因本能恐惧而发出的、并非啼哭的、某种高频的能量嗡鸣!
是辰星!他在无意识间,感受到了这个与他力量同源却又充满危险的位面,他那未成熟的心智无法处理这种冲击,本能地试图连接、探索,却如同孩童挥舞着神兵利器,反而加剧了“荒疫”的暴动,也让自己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与危险之中!
必须断开连接!立刻!
顾言深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!他不再犹豫,沿着黑色金字塔粗糙的外壁,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!玉佩投射出的光束如同指引,越是靠近顶端,那裂隙中传来的、属于辰星的痛苦波动就越是清晰,如同针扎般刺痛着他的灵魂。
下方,整个翡翠梦境的狂乱已达顶点!水晶树木接二连三地爆炸,化为漫天绿色的能量碎片;大地裂开缝隙,涌出粘稠的、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泥沼;天空中那些巨大的发光水母如同被无形之手捏碎,化作凄厉的光雨坠落!
“荒疫”的意志如同脱缰的野马,疯狂冲击着“生命织缕”构成的囚笼,渴望顺着那道金色裂隙,冲向那个散发着诱人“秩序”与“权柄”气息的源头——顾念辰!
终于,顾言深爬上了金字塔顶端。那金色裂隙近在咫尺,只有巴掌大小,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,边缘不断扭曲、扩张,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裂。透过裂隙,他能看到许念正徒劳地试图用身体挡住辰星,而辰星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逸散出细碎的金色电芒,房间内的物品在他无意识的能量辐射下开始扭曲、变形!
不能再等了!
顾言深伸出双手,试图用蛮力去“合拢”那道裂隙!然而,他的手指刚触碰到裂隙边缘,一股狂暴的、充满毁灭欲望的混乱意念,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顺着他的手臂窜入大脑!
“呃啊——!”
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,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这股纯粹的“混沌”与“负面”冲散!无数破碎的、充满恶意的念头、被舍弃的文明终末景象、逻辑悖论的尖啸……瞬间淹没了他!
这是“荒疫”的力量!它在通过裂隙反向侵蚀他!
与此同时,下方囚笼的震荡更加剧烈,一道巨大的、由纯粹黑暗和混乱能量构成的触须,猛地从地底裂缝中探出,如同嗅到血腥味的巨蟒,朝着金字塔顶端、朝着那道裂隙,狠狠抽击而来!
物理攻击与精神侵蚀,双重绝杀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顾言深胸前的“灯塔”玉佩,仿佛被这极致的危机与守护的意志彻底激活,不再是温和的指引之光,而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、如同超新星般的纯粹白光!
这白光并非攻击,也非防御,而是一种……存在的宣告!一种代表着“秩序”、“生命”、“情感联结”的终极对立面,对“荒疫”那纯粹“混沌”与“虚无”的天然排斥!
白光以顾言深为中心,如同水波纹般瞬间扩散开来!
那抽击而来的黑暗触须,在接触到白光的瞬间,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了无声的、却直达灵魂的凄厉尖啸,猛地收缩了回去!
而涌入顾言深脑海的混乱意念,也在白光的照耀下,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散!
更重要的是,那道连接着地球的金色裂隙,在白光的笼罩下,剧烈波动了几下,然后……开始缓缓收缩!
有效!玉佩的力量能够安抚荒疫,也能稳定辰星无意中造成的连接!
但顾言深能感觉到,玉佩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自身积攒的能量,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!
他必须趁此机会,彻底解决问题!不仅仅是断开连接,更要……安抚躁动的荒疫!如同守望者碎片所说,用“理解”与“包容”!
可是,如何理解一团代表着宇宙所有负面与混沌的集合意识?
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——既然辰星能通过连接影响这里,那么他,作为辰星的父亲,作为与玉佩和“起源”力量深度纠缠的存在,是否也能……反向连接?不是用力量去对抗,而是用意识去……沟通?
这无异于将自身投入沸腾的油锅!但他的直觉告诉他,这是唯一的方法!
他不再抵抗,反而主动放开了自己的心防,引导着玉佩那纯粹的白光,不是向外排斥,而是向内包裹住自己的意识核心,然后……朝着脚下那片沸腾的、代表着“荒疫”本源的黑暗混沌,缓缓沉了下去。
坠落。
比进入“起源之井”时更加深沉、更加恐怖的坠落。
没有光,没有形,甚至没有“恶”与“善”的概念。只有无边无际的、沸腾的、代表着所有可能性之终结、所有逻辑之悖论、所有存在之否定的……喧嚣的寂静。
在这里,时间没有意义,空间失去维度。顾言深的意识如同一粒微尘,飘荡在这片意识的终极混沌之海。白光紧紧包裹着他,如同暴风雨中唯一的孤舟,抵御着周围那足以同化一切秩序的侵蚀。
他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“痛苦”——非个体的痛苦,而是文明寂灭时的绝望,是星辰冷却时的死寂,是生命徒劳挣扎后的虚无。他感受到了疯狂的“渴望”——并非对生存的渴望,而是对回归“无”、对瓦解一切结构、让宇宙重归太初混沌的终极冲动。
这就是“荒疫”。它不是怪物,它是“创造”本身必须背负的阴影,是秩序硬币的反面。
如何去“理解”?如何去“包容”?
顾言深不知道。他只能凭借着本能,凭借着对许念的爱,对辰星的责任,对甲一、李医生牺牲的铭记,对所有在秩序世界中挣扎求存的生命的眷恋……他将这些属于“存在”的、温暖的、坚定的“情感”,如同播撒种子般,小心翼翼地、毫无保留地,传递向这片冰冷的、喧嚣的混沌。
起初,毫无反应。他的情感如同水滴落入沙漠,瞬间被蒸发、被否定。
但他没有放弃。他回忆着与许念初遇时的心动,回忆着得知她怀孕时的狂喜,回忆着辰星第一声啼哭时的震撼,回忆着祖宅花园里平淡却幸福的日常……他将这些记忆的碎片,这些构成他“人性”基石的点点滴滴,一遍又一遍地、固执地传递出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仿佛一瞬,又仿佛永恒。
那沸腾的混沌,似乎出现了一丝……极其微小的凝滞。
一股并非源于他自身的、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、带着好奇与困惑的“波动”,如同初生婴儿无意识的触碰,轻轻“舔舐”了一下他传递出的情感碎片。
有效?!
顾言深心中狂震,更加集中精神,将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那份对“家”的守护与眷恋之中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爸爸……”
一个模糊的、带着哭腔的、属于顾念辰的意念,如同穿越了无数维度,微弱地、却清晰地,融入了他的意识,与他的情感产生了共鸣!
是辰星!他在地球,在许念的怀抱中,似乎也感应到了父亲正在进行的、危险的尝试,他那纯净的、尚未被污染的“创世权柄”本质,本能地散发出一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……安抚与认同的力量!
父与子的意念,隔着遥远的时空,在这片混沌的核心,产生了奇妙的交响!
“轰——!”
仿佛宇宙初开的第一声心跳!
顾言深的意识“看”到,在那无边黑暗的混沌中心,一点极其微小的、纯净的白光,如同种子般悄然萌发!那不是玉佩的光,也不是辰星的光,而是由他的情感与辰星的权柄共鸣,与“荒疫”的混沌接触后,孕育出的……全新的东西!
这一点白光迅速扩大,它不是驱逐黑暗,而是如同织布的梭子,开始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,将周围狂暴的混沌能量,编织成一条条柔和而稳定的、散发着微光的……银色丝线!
这些丝线与外界那些“生命织缕”同源,却更加纯粹,更加充满……灵性!
它们不再仅仅是安抚和囚禁,而是在尝试……理解与转化!
整个翡翠梦境的狂乱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平息。沸腾的水晶森林稳定下来,裂开的大地缓缓合拢,枯萎的苔藓重新焕发生机……
顾言深感到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力量,将他的意识从混沌深处缓缓托起。
当他重新“睁开”眼,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金字塔顶端。脚下的位面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与梦幻,甚至比之前更加……和谐与完整。
胸前的玉佩光芒已然内敛,但其核心,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、温润的活力。
而那道连接地球的金色裂隙,已然彻底消失。
他成功了?他……安抚了“荒疫”?
不,或许不完全是安抚。他似乎在无意中,帮助这个囚笼完成了一次……升级?或者说,为“荒疫”与“秩序”的共存,找到了一种全新的、脆弱的……平衡?
就在这时,AI那久违的、带着一丝惊疑的声音,透过他宇航服内置的、与“渊汐号”残骸保持的微弱连接,断断续续地传来:
“检测到……位面规则……重构……”
“本舰……能源系统……正在被……未知形式的……能量……缓慢……充能……”
“来源……分析……源自……整个翡翠梦境位面本身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