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京历1280年。
腊月初一。
黑石关。
距离刘粉回去已经过了三天。
天气越来越冷了。朔风卷着雪沫子抽在脸上,刀刮似的疼。
陈一天立于演武场正中,对周遭的严寒浑然不觉。
他深吸一口气,寒气直灌肺腑,丹田内《万象龙经》轰然运转,压缩凝实的气旋如蟠桃大小,源源不绝的玄气奔涌而出,灌注双臂。
眼前,便是他此行的目标——十石镇兽弓!
弓胎以百年紫金竹为骨,坚韧轻盈,触手温润如暖玉。
弓臂两端,嵌着打磨得莹润如玉的棘尾虎骨,森白中透出凶兽陨落后的煞气。
连接两者的,正是那取自棘尾虎脊背、暗金流转、弹性惊人的虎筋弓弦。
嗡!
陈一天五指箕张,握住冰冷的弓臂,虎口扣上坚韧的弓弦。
两千斤的拉力,如同两道无形的山岳在双臂间撕扯!
“开!”
一声暴喝自胸腔炸开!
嗡——!
镇兽弓发出沉闷如雷的咆哮!
弓臂在沛然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向内疯狂弯折!
那根坚韧的虎筋弓弦被一寸寸拉开,绷紧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声!
手臂、肩背、腰腹的肌肉如龙蛇般瞬间贲张,线条分明,气血奔涌的轰鸣仿佛在筋骨间回荡!
脚下冻得硬如生铁的地面,竟被踩出两个清晰的凹痕!
弓开……满月!
【射日神通-百石(大成):进度+2!当前290\/1000!】
冰冷的提示在识海一闪而过。陈一天眼神锐利如鹰,锁定五百步外箭垛中心那一点猩红。
咻——!
四牙重箭离弦!
撕裂空气的尖啸刺耳欲聋!箭影模糊,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光!
轰!!!
箭垛中心碗口大的红点应声炸裂!木屑混合着冰渣四散飞溅!那支重箭竟将半尺厚的硬木箭垛彻底贯穿,深深钉入后方夯土墙内,箭羽兀自嗡鸣震颤!
拴在不远处的战马集体发出嘶鸣,仿佛受了惊吓。
“好!!!”
“大人果然神箭手!”
“娘嘞,那箭靶离咱五百步吧?我连靶心都看不清啊,这是怎么射中的!”
围观的军卒爆发出震天的喝彩,敬畏的目光如同仰望神只。
“陈大人,您果然……不同凡响!”
制作重弓的汉子马庆也是一脸不可思议,同时又是一脸潮红。
陈大人手里这张弓,可是耗费他马庆十来天的心血!
那可是日日夜夜熬出来的!
这十天,他基本没怎么睡觉。
看到自己亲手做的重弓被用的如此之好,他打心底与有荣焉!
“不错。是把好弓!”陈一天评价道,同时递过去五十两银票。
马庆拒不接受,而且当初说好的尾款只有四十两!陈一天强行塞他怀里,“怎么,以后不想接我的活儿了?”
汉子这才收下。
“大人,可给此弓取个名儿?”
陈一天看着因弓弦暴鸣受惊的战马,道:“就叫它『镇兽弓』。”
“『镇兽』,惊而镇之,可为瞬杀。好名字。”马庆诚恳赞道。
“对了,我那有几块百锻精铁,想用其锻造几个精器箭矢,不知马师傅可有手段?”陈一天摩挲着重弓问道。
现在重弓是有了,但要杀高境界的武者,即便四牙箭也是不够看的。唯有精器,配上极致的速度和穿透力,方可一箭击穿。
最好是,能有制作符宝的炼器师……
“大人叫我老马即可,我就是个大老粗,可当不得师傅二字。”
马庆作为匠人,自视甚高,但此刻姿态却是极低。
试想十天前,陈一天来定弓的时候,仍是个旗官,这一转眼,已经是百户了,而且辕门那边的事传得很疯,他对这个少年很是忌惮及…钦佩!
马庆挠了挠头,遗憾道:“不瞒大人,我就是个打铁的铁匠,距离炼器师差了十万八千里,让我打打平凡弓箭刀兵还行,涉及到精器,我是真不会…”
陈一天略有失望。
马庆忽然说:“不过…大人,我倒是认识个炼器师,她不但能打造精器,还能打造具有符文的符宝!”
陈一天惊讶:“哦?所言何人?”
马庆赧颜道:“说起来应该能算同门吧……十年前,她还是个小女娃的时候,和我在同一个铁匠铺当杂役,过着苦兮兮的生活。
“后来有一天,路过一个老人,看上了她,说她有难得的炼器天赋,就给带走了。
“去年我去丹枫城进货,发现她开了一家武器铺,我看她店里有一把精器刻着符文,细问之下得知竟是她做的试验货,看着是丑了点,但确实算符宝之流……”
陈一天打断道:“你能将她请来?”
马庆决心道:“我去试试!但可能没啥希望……”
陈一天塞给他一百两银票,正经说道:“如果用绑的话还需要多少银子?”
马庆尴尬道:“大人说笑了,那丹枫城可比不得咱黑石关,有校将专门驻守……”
陈一天也不废话,直接数出两张百两“大钞”,“够不够?”
“大人,这……”马庆很为难。
陈一天又数出二百两银票塞过去。
马庆咬牙道:“大人,在下一定先礼后兵,我好歹算他师兄,她如果不给我面子,绑我也给你绑来!”
陈一天满意道:“去吧,价钱随她开。”
他现在有整个卫所作为后盾,根本不缺钱。
就是缺人才!
这种能炼制符宝的人,请来后就算上奴隶枷锁也不能再放回去!
马庆上路后,陈一天举起镇兽弓再射了一箭。
咻!
一箭射出,径直将此前那支射入墙上的箭杆射爆。
“师父!好箭法!”
一个身影风风火火从营房方向冲来,正是申世杰。
少年郎一身锦缎劲装纤尘不染,面如冠玉,此刻满脸兴奋,眼睛死死盯着陈一天手中的镇兽弓,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狂热。
“师父,您练弓都不喊我!”他冲到近前,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亲昵抱怨。
陈一天无奈,这家伙认师父的劲头,比他认姐夫的劲头还足。
他瞥了眼申世杰:“想试试?”
“当然!”申世杰眼睛放光,跃跃欲试。
陈一天随手将镇兽弓递过去。申世杰信心满满地接过,入手瞬间,脸色微变!
“师父,确实是把好弓,都快赶上高庭吕将军那把‘射月’了!”
陈一天脸色一沉。
突然发现自己这把弓的名字好土!
他压下心思,给申世杰认真传授源于系统的经验。
申世杰举起弓,咬牙,运起练皮小成的力量,白皙的脸庞憋得通红,手臂青筋暴起,使出吃奶的力气猛拉弓弦——
嗡…嘎吱…弓臂艰难地弯曲了不到三分之一,那虎筋弓弦纹丝不动,如同钢浇铁铸!
申世杰的脸更红了,额角渗出细汗,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“噗……”周围有士卒没忍住,发出一声低笑。
他们不知道陈一天的这把弓具体多重,只是看陈一天拉起来十分轻巧,以为并不太重。
陈一天眼底掠过一丝笑意,摇摇头,取回镇兽弓:“路要一步步走。”
他解下自己原先的五石惊虎弓抛过去,“先用这个,再试试。”
“是!师父!”
申世杰如获至宝,抱着惊虎弓,之前的尴尬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,立刻跑到一旁空位,凝神屏息,弯弓搭箭。
姿势倒是有模有样。
而且这次能拉开满弓了。
咻!
箭矢离弦……歪歪斜斜地钉在了五十米开外的箭垛边缘……几丈外的另一棵树上。
“师父,你看我离那红心只差了一点。”
陈一天看着那“一点”,有些难以置信。
申世杰见陈一天脸色,俊脸一垮。
“师父,我一定会成为像你一样的神箭手的!”他却不气馁,立刻又抽出一支箭,眼神专注,仿佛在跟那小小的箭垛较上了生死大劲。
一箭射出,又射中了箭垛边缘的另一棵树……
陈一天看着他专注的侧影,暗自摇头。
同样是武者,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应该不错的啊,而且你已经是练皮境了好不好……
怎么如此离谱!
这小子年纪轻轻,练皮小成的境界却是实打实,不愧是庭主血脉,可这射箭的天赋……
实在是一言难尽。
“师父,是不是近的靶子我射不中啊?”
申世杰十分天真地问,看向陈一天射过的那“遥远”的箭靶。
陈一天失笑道:“按部就班,好好练吧。按我刚才说的拉满百次,五十步外箭中红心九十次,再来找我。”
申世杰“哎”了一声,开始练箭。
当他要射五百步开外的箭靶时,突然发现,原来那箭靶用一根细绳挂在树枝上。
寒风轻轻一吹,箭靶正在飘摇、打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