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,在清理了又一层泥沙和碎石后,一个被一块巨大石板斜压住的洞口显露出来。水流正是从石板下的缝隙中顽强渗出。这块石板太大了,撬棍无从下手。
“得把它砸开!”陈旭观察后得出结论,“但它压得很关键,不能乱砸,得找对受力点。”
他让众人退后,自己仔细观察石板的裂纹走向。然后,他选准一个点,抡起大铁锤,深吸一口气,猛地砸下!
“八十!八十!”铁柱在旁边帮着计数鼓劲。
沉重的锤击声在山谷间回荡。每一锤都凝聚着全身的力量和希望。石板在重击下发出呻吟,裂纹逐渐扩大。终于,在不知第几十锤后,“咔嚓”一声巨响,石板从中裂开!
众人一拥而上,用钢钎撬动裂开的石板。随着石板的移开,一个约摸脸盆大小的天然石洞显露出来!刹那间,一股清冽的、带着丝丝凉意的泉水,如同挣脱束缚的蛟龙,从洞中欢涌而出,水量远比之前任何一处都大!
“通啦!泉眼通啦!”欢呼声响彻野熊坳。
泉水初始有些浑浊,但很快变得清澈。陈旭俯下身,双手捧起一掬泉水,贪婪地喝了一口。那股甘甜、清凉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,所有的疲惫仿佛都被洗去。他长长地舒了口气,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。
“快,清理洞口,把碎石泥沙都清干净,让水流得更畅快!”索拉支书指挥着,声音因激动而颤抖。
众人干劲更足,迅速将泉眼周围的杂物清理干净,形成一个浅浅的水洼。清澈的泉水不断涌出,在水洼中汇聚,然后顺着刚刚清理出来的通道,向着山下的方向流去。
这一刻,野熊坳中,汗水和泉水交织,希望如同这复活的泉眼,喷薄而出。
与此同时,红星村后山的背阴坡上,却是另一番火热景象。
参天的楠竹林依旧苍翠蔽日,竹叶沙沙,但林下却不见平日的阴凉静谧。王铁匠——那个敦实如磨盘、双臂筋肉虬结的老汉,正领着村里十几个半大少年和赶来支援的“青年抗旱突击队”队员挥汗奋战。他手中那柄磨得锃亮的板斧,沉得惊人,此刻正被他抡得呼呼生风。每一斧劈下,都带着斩断韧骨的沉钝声响,“嘭!嘭!”地震荡着林间的空气。
一棵棵已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细、长了三五年的老楠竹,在精准的斧刃下应声而断。竹身轰然倒地,砸在积满落叶的地上,发出沉闷的巨响,直击人心。随之迸发的,是竹节断裂时涌出的浓烈清香,那气息青涩、凛冽,裹着木质的芬芳,瞬间弥漫开来,宛如一股清泉,注入这焦灼的天地之间,带来一丝生机。
“快!手脚都麻利些,别站着看热闹!”王铁匠一声吼,震得竹叶簌簌发颤,那嗓门活像他打铁时锤子砸上铁砧,又重又响。“把倒下的竹筒清理干净,枝枝杈杈全削掉!赶紧拖下山,到溪边空地上,给我整整齐齐码好——苏瑶姑娘正等着用!”
他身边几个动作最快的半大少年——吉克、瓦尔、曲比,还有小阿依,以及那些城里来的年轻队员,闻声即动,像蚂蚁搬家似的,两两一组,或抬或扛,拖着沉甸甸的毛竹筒,沿被无数双脚踩得光秃秃的山道往下挪。他们一边走,一边喊起粗犷的号子:“嘿——咗!嘿——咗!”竹筒擦过山石,发出刺耳又闷实的刮擦声,一路哗啦滋啦地响,奏响着劳动的乐章。
山下那片原是干涸溪床的空地,早被村民和突击队员们用锄头铁锹整平,如今成了个喧闹有序的竹管工坊。苏瑶站在这工坊中央,额发被汗水沾湿,贴在两鬓。她从容地指挥着孙小雅、林雪,以及由苏文远工程师特地请来的几位村里老手——那些几十年如一日编竹弄篾、手艺如呼吸般自然的农妇们,还有几位手脚麻利的突击队女队员。
“注意!动作节奏要稳,力道要均匀!记好口诀!”苏瑶扬声强调,同时迅速用手背抹去额角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。她抄起一段备好的竹筒,动作干净利落,“竹子不能直接从正面顺着纹理硬劈——那样又费力,还容易劈歪、劈炸!”
柴刀被她举起,刀背精准地落在竹节凸起处。“咚!咚!”几声沉实的敲击,竹面瞬间迸开蛛网般的裂纹。“等听到‘咔嚓’一声,就是裂透了,”她话音未落,手腕一沉,刀已借势而下,“这时顺着纹理劈,最是省力——路子正,切口也绝不起毛边。”
她猛地抬眼,语气转厉:“手保护好!手指全部蜷起来!靠刀柄那头发力推送,别硬顶!万一劈裂了、豁口太大,这根竹槽就废了——我们浪费不起时间,也浪费不起材料!”
说完,她立即取过一根事先挑好的老竹筒做实战演示。柴刀在她手中翻转如轮,顺着震裂的纹路稳稳劈落,“唰”的一声,整根老竹应声破为两半,断面平整利落。接着她拎起一把特制长柄刮刀——那是昨晚特地请王铁匠带着村里年轻人连夜打制的工具,钢口好、长柄易发力,前端是窄窄的钢刮片,专为刮修竹槽内壁而生。
“更关键的活儿在里面呢!”苏瑶举起劈开的半圆竹筒,指向紧附在内壁上那层浅黄色的薄膜隔层,“这层竹隔膜,必须刮得干干净净,一点不留!它韧得像牛皮糖,光用刮刀可不行——得用这种带棱的尖头凿子,配合榔头,一点点敲进去震松。”
她边说边动手,凿尖对准竹膜与筒壁的接缝,“嘭、嘭”几下,稳稳嵌入。“先震松整片膜,再从这里掀起来。”接着她换过刮刀,沿掀起的边缘用力推刮,“要从这儿下力,推到底!直到竹筒内壁光洁如镜,摸不到半点毛刺!这样水流才顺畅,才不容易堵塞!”
刮刀摩擦竹膜,发出“吱——嘎——”一声长响,伴随着纤维撕裂的细碎声响。竹屑混着黏稠树液四处飞溅,沾上她的手臂、脸颊。汗水不断从额角滚落,沿着下巴滴入尘土,瞬间晕开一片深色。她恍若未觉,目光专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