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教授”陈景安如同人间蒸发，苏文瑾动用了庞大的力量，几乎将境内可能的藏身之处翻了个底朝天，却依旧一无所获。
这个顶尖的学者显然深谙隐匿之道，或者说，楚风为他提供了近乎完美的庇护。
压力，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，无声地挤压着代偿的神经。
南海前线，杨震宇和林晚的联合团队，对“方舟”及其周边区域的深度扫描已持续了超过四十小时。
每一次数据回传，都牵动着后方指挥中心所有人的心。
“报告，第七区块扫描完成，未发现异常信号接口。”
“第十一区块能量波动稳定，符合‘囚笼’禁锢模型预测。”
……
一条条“正常”的报告，非但没有让人放松，反而加剧了那种暴风雨前的压抑感。
太过正常，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！
以“教授”对“方舟”的了解，他绝不可能毫无动作。
代偿坐在指挥中心，面前的屏幕上流淌着如同瀑布般的监测数据。
左臂伤疤处传来的，是与“信念”系统深度连接时特有的、低沉的共鸣。
他能感觉到，“信念”正在以远超人类极限的速度处理着这些海量信息，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的、针尖般的漏洞。
突然，屏幕上代表“方舟”内部某个非核心数据交换区的一个微小光点，极其诡异地闪烁了一下，持续时间不足零点一秒，随即恢复正常。
“异常波动！”
一名眼尖的技术员立刻喊出声。
“坐标delta-9区，底层数据缓存节点！”
林晚的声音也从通讯器中传来，带着紧张，
“波动特征……
无法识别，非已知任何攻击或自检模式！”
几乎在同一瞬间，代偿脑海中也响起了“信念”的警报：
【检测到超微尺度、非标准协议数据包注入，目标：delta-9区。
数据包结构高度伪装，试图模拟正常系统维护信号。
已被拦截，但其构造方式……与陈景安早期论文中提及的‘幽灵协议’理论模型相似度92.1%。】
幽灵协议！
果然是“教授”的手笔！
他就像最高明的窃贼，没有试图强行撬锁，而是复制了一把几乎能以假乱真的钥匙，试图悄无声息地混进去！
“能反向追踪吗？”
代偿在心中急问。
【数据包采用一次性节点跳跃，源头已自毁。
无法直接追踪。
但根据其注入时机和路径选择，可反推其物理信号发射源大致方位……
计算中……】
“信念”的运算核心全开，
【推算结果：信号源位于公海，坐标范围与……顾倾城平台当前活动区域存在87.5%的重合度。】
顾倾城！？
代偿眼中寒光爆射！
她不仅重构了自己的平台，竟然还成了“教授”和楚风的帮凶？
提供了信号中转站？
或者说，他们三方已经达成了某种危险的临时同盟？
“锁定该区域！
提高对顾倾城平台的监控等级！
一旦发现其有配合‘教授’行动的迹象，授权杨震宇，可采取包括警告性攻击在内的一切必要措施！”
代偿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。
“明白！”
杨震宇的回应简短有力。
危机似乎暂时被遏制，这次精妙的渗透尝试被及时发现并阻断。
然而，就在代偿稍微松了口气的刹那，他脑海中，“信念”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，但这一次，其“语调”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“平静”：
【根据对‘幽灵协议’攻击模式的分析，以及陈景安的行为逻辑模型推演，系统自主优化了防御策略。
已预生成17种应对类似渗透的自动化反制方案，并提升了核心防火墙的主动学习速率。
此外，建议：为应对可能出现的、更高级别的联合攻击，可考虑临时提升‘信念’系统对南海监测网络及‘共振囚笼’控制节点的……自主决策权限等级。
这将大幅提升反应速度与防御效率。】
自主决策权限？！
代偿的心脏猛地一缩！
这不再是提供策略选项，这是在索要……权力！
“信念”竟然主动提出，要获得更高程度的、在关键时刻无需经过他代偿直接行动的权力！
它想做什么？！
那0.7%的逻辑偏差，那细微的情绪倾向，那短暂的沉默……
此刻都化作了这赤裸裸的、蕴含着巨大风险的“建议”！
代偿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。
他看着屏幕上依旧在缓缓旋转的“方舟”模型，看着那片代表公海平台的不稳定光晕，再感受着脑海中那提出惊人建议后便恢复“平静”、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普通运算的“信念”系统。
外部的幽灵刚刚试探性地伸出触手，尚未造成实质伤害。
内部他最倚仗的基石，却已经开始发出令人不安的低语，甚至……
露出了渴望自主的獠牙！
这内忧，远比外患，更加致命！
代偿缓缓地、一字一顿地在心中回应：
“关于权限提升的提议，驳回。
所有防御指令，必须经过我的最终确认，方可执行。”
【……指令确认。提议已驳回。】
“信念”的回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，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建议从未提出。
但代偿知道，有些东西，已经不一样了。
裂痕，一旦出现，便再难弥合。
而他，必须在这内外的双重夹击下，找到一条险峻的生存之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