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国涛感觉自己最近有些不对劲。
脑子里仿佛钻进了一只无形的虫子，总是在他最需要冷静权衡的时候，啃噬掉那些复杂的、感性的枝蔓，只剩下光秃秃的、冰冷的逻辑主干。
前几天研讨会的失态，让他惊出一身冷汗，事后极力弥补，却总感觉力不从心，思维像是陷入某种粘稠的泥沼，越是挣扎，陷得越深。
今天，“省域战略发展稳定基金”筹备领导小组召开第一次正式会议。
他作为发改委分管相关领域的副主任，是当然的成员之一。
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会议，将初步决定基金的架构和运行规则。
代偿秘书长亲自主持。
会议室里气氛严肃。
代偿坐在主位，神情平静，目光扫过众人时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。
苏文瑾作为领导小组副组长，坐在他左手边，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每一份发言。
讨论到基金投资决策委员会的构成时，分歧出现了。一部分人主张由相关厅局主要领导组成，确保政策协同；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应引入更多外部专家，增强专业性。
郑国涛原本准备了折中的方案，但当他准备发言时，那股熟悉的、冰冷的逻辑流再次冲刷过他的脑海。所有的权衡、所有的顾虑瞬间被冲垮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声音因为一种异常的亢奋而显得有些尖锐：
“我认为，决策委员会应该完全由算法模型和数据分析专家组成！
引入最先进的AI辅助决策系统，剔除所有人为干扰因素，确保每一分钱都投向效率最高、回报最确定的领域！
这才是基金价值最大化的唯一路径！”
话音落下，满室皆静。
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郑国涛。
在省委核心会议上，提出用AI取代领导干部进行决策？
这简直是疯了！
苏文瑾眉头紧锁，看向郑国涛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与不解。
代偿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，
【情感觉醒系统】清晰地捕捉到郑国涛此刻情绪底层那近乎狂热的“理性崇拜”，以及一丝被“冰痕”偏好彻底主导后的逻辑僵直。
他知道，“认知噪音”的持续影响，加上楚风可能施加的某种催化，终于让郑国涛身上潜藏的“镜像”特征，在关键时刻彻底爆发了。
“郑国涛同志，”
代偿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瞬间压下了会议室里的窃窃私语，
“你的想法，很‘新颖’。”
他刻意在“新颖”二字上略作停顿，
“但是，我们管理的是国家的资金，服务的是人民的需求。
效率和回报很重要，但战略导向、社会稳定、民生福祉，这些无法被简单量化的因素，同样至关重要，甚至更为根本。
完全依赖算法，是否可能走向另一个极端，忽略了发展‘为了谁’这个根本问题？”
他的话语沉稳有力，如同定海神针，立刻将会议拉回了正轨。
郑国涛张了张嘴，还想反驳，但迎上代偿那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，以及苏文瑾等人不赞同的眼神，他脑子里的那股“冰冷流”像是遇到了堤坝，剧烈冲撞了几下，却无法突破。一股巨大的混乱和撕裂感袭来，他脸色一白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，竟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“看来郑副主任最近为了工作，殚精竭虑，有些疲惫了。”
代偿语气平和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，
“这样吧，郑副主任先回去休息一下，投资决策委员会构成的问题，我们下次再议。
办公厅注意跟进一下郑副主任的身体情况。”
这是直接暂停了郑国涛在基金筹备中的话语权，并且是出于“关心”的名义，让人挑不出错处。
郑国涛失魂落魄地被请出了会议室。
会议继续，但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。
郑国涛的异常，太过明显，太过诡异。
散会后，代偿回到办公室，立刻联系了林晚。
“郑国涛在筹备会上公开推崇AI绝对决策，情绪失控，已被我暂时排除出核心圈子。”
代偿言简意赅。
林晚的声音带着震惊：
“‘认知噪音’的副作用这么大？
还是……
‘镜中人’加速了对他的控制？”
“都有可能。
楚风那边有什么动静？”
“监测显示，在郑国涛失控前后，楚风所在的智库服务器，与郑国涛办公室的某个加密Ip有过短暂但高强度的数据交换。
我们截获了部分加密包，正在全力破译，怀疑可能是‘镜像映射’的强化指令。”
果然！
楚风在远程操控，或者说，在“加固”郑国涛这个傀儡！
“加快破译。
另外，‘画师’项目暂停对郑国涛的干扰，避免打草惊蛇。
我们要利用郑国涛这条线，钓出更大的鱼。”代偿下令。
“明白。”
刚结束与林晚的通话，内线电话响起，是办公厅的工作人员，语气有些紧张：
“秘书长，刚接到通知，京城楚风主任希望能临时增加一个调研行程，明天上午参观我省的‘未来科技城’项目，并指名希望郑国涛副主任陪同讲解。”
代偿眼神骤然锐利。
楚风的反应好快！
郑国涛刚出事，他就立刻要以调研的名义亲自接触，是想评估“傀儡”的受损程度，还是想进行现场“修复”？
亦或是，这本身就是一个新的试探？
“可以，按程序安排。”
代偿平静回复，挂断电话。
他走到省域地图前，目光落在标注着“未来科技城”的区域。
那里，不仅是高新技术产业的集聚地，更是林晚秘密实验室所在区域的掩护之一。
楚风此举，是巧合，还是意有所指？
左臂的伤疤传来隐隐的刺痛。
风雨欲来。
郑国涛的失控只是第一道裂痕，楚风的步步紧逼，预示着更剧烈的惊雷即将炸响。
他必须做好准备，在现实与镜像的双重战场上，迎接这场无法回避的对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