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殿会客厅,皇帝坐在主位,文鸳在他旁边紧挨着的椅子上。
见人到齐,皇帝清了清嗓子,
“准葛尔派人入朝求亲,他们此次要求娶的是嫡亲公主,而非宗室女子。”
瓜尔佳文鸳眼中有冷芒闪过,脸上却浮现一抹端庄温婉的笑容,她状似贴心,
“先帝的公主皆已为人妇。皇上的女儿只有淑和公主尚未出嫁,虽说才定下婚事,不过皇上贵为真龙天子,尚且为国事奉献己身,何况您的女儿呢?”
底下嫔妃闻言,齐齐把目光转向欣常在,皇帝面上一副为难的神色,
“只是恐叶赫那拉家有怨言啊。”
文鸳看皇帝假惺惺的样子,不由劝道,
“尚公主是荣耀,皇上若有什么要紧的差事,再赏他们家一个立功的机会便是。况且公主为江山社稷献身,他们只要明事理,就不敢多言。”
言下之意,若有人阻拦,便是不明事理,对皇上不忠。
甄嬛见事情几乎成了定局,有了自己的小心思,她突然插话,
“皇上和娘娘考虑的周到,只是恐怕时间仓促,办起嫁妆的事来,人多事忙,嫔妾想,曹姐姐最细心,不如就请曹姐姐帮公主准备着。”
曹琴默神色惊惶,显然还没从刚刚的事中缓过神来,心中正忧虑着温宜的将来,就被甄嬛这样诛心,她有些六神无主,一时间未曾出声。
皇帝看她没说话,还以为是默认了,反正谁办嫁妆他并不在意。
他的视线转向下方末尾坐着的欣常在,森寒的目光紧紧盯着她,等待吕盈风的表态。
欣常在平时最是爱耍嘴上功夫,贬低别人,这时候却哑口无言,但皇帝凌厉的眼神扫视着她,逼得她不得不说话,
“嫔妾会跟淑和说的。”
皇帝见她同意,随即总结道,
“淑和既然是唯一的人选,那便由锦妃和曹贵人准备,十日后下嫁准葛尔。”
说完起身离去,没有再看殿内嫔妃一眼。或许皇帝自己也有些无地自容。
十天转瞬即逝,淑和出发这天,只有文鸳,吕盈风和曹琴默前来送行。
皇帝借口不忍离别,并未前来。
出嫁队伍的规模很大,为了皇帝的面子。
内务府的奴才看锦妃压根儿就不管,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,便大胆的偷工减料,中饱私囊。曹贵人倒是去瞧了几回,但她一个贵人,说的话有谁会听。
到最后,淑和的嫁妆都是些虚浮不值钱的摆件,有用的人手一点也没有,甚至还有专门管着公主一言一行的老嬷嬷。
欣常在看见这些成品,止不住地生气,又为女儿担忧难过。眼泪不停地往下掉,可谓肝肠寸断。
瓜尔佳文鸳没有给她更多时间,一个眼神瞟过,旁边的嬷嬷就领会了她的意思,赶紧出声提醒,
“时辰不早了,公主要抓紧时间启程了。”
吕盈风拉着淑和的手,死活不愿意松开,发疯般挣扎,
“淑和,额娘对不起你啊,是额娘无能,护不住你啊!”
瓜尔佳文鸳皱眉,
“欣常在情绪激动,还不快把她们分开?”
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听命,大力扯开了两人紧握的手,而后一左一右架着淑和上了马车。
看着宫门口和亲的队伍渐渐远去,瓜尔佳文鸳对着欣常在凉凉开口,眼中满是嘲讽,
“啧啧,吕盈风,本宫见你第一眼,就觉得啊,你眼角眉梢中透露着算计的样子,长相也平平无奇。想来整日言语刻薄其她嫔妃,也是嫉妒她们位份宠爱皆在你之上吧。可惜,你今日怼这个,明日说那个,最后终于报应到你女儿身上喽。你说,朝瑰为什么那么着急出嫁?”
说完,她甩了甩手中的丝帕,轻蔑一笑,转身离去,带起一阵香风。
远远地,还能听到风中传来她清晰的话语,
“景泰你看,杀人何必用刀呢,几句话亦可诛心。这还是欣常在教会本宫的呢。”
听到这句话,吕盈风放声大哭,心中满是悔恨,对着身边的大宫女问道,
“如果从前在锦妃刚得宠的时候,没有说嘴过她,是不是今天我的女儿就不用离开京城了?”
宫女劝她,“小主,这不是锦妃能决定的。”
吕盈风闻言,沉默的站在原地,任由寒风吹起身上的兔毛斗篷,猎猎作响。
女儿走了,从此以后,山高水远,她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了。
一想到这里,她就心脏钝痛,喘不上气来,捂着心口,直到连和亲队伍形成的黑点都消失在视线里,才由宫女搀扶着,一步一步踩着厚厚的积雪,慢慢挪回储秀宫。
另一边,瓜尔佳文鸳的轿辇缓缓行走在寂静的宫道上,忽然她听到前面有小宫女议论:年嫔娘娘正在御花园散步呢,咱们先别去了吧,免得冲撞了主子。
她转头对着轿辇旁边的景泰说,“走,转道去御花园,本宫许久没同年嫔单独说话了呢。”
景泰有些不解,但照做了,不过她出于好奇,还是问了句,
“娘娘,咱们一直跟年嫔没什么交集呀。”
文鸳冲着景泰神秘一笑,
“去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御花园里,年世兰正在悠闲的散步,她对着颂芝嫌弃道,
“这冬日里除了梅花和雪,竟也没别的东西可以赏玩了,真是无趣的很。走吧,本宫乏了,回翊坤宫。”
话音刚落,瓜尔佳文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
“年嫔妹妹别急着走呀,留下来陪本宫一会儿。否则本宫一个人赏景,难免无聊。”
文鸳特意在“妹妹”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,年世兰果然不爽地呛声,
“你才进宫多久,也配称呼本宫为妹妹?”
文鸳美貌逼人的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,比从前的华妃更明媚张扬,
“妃就是妃,嫔就是嫔,相差一级便要低人一等。年嫔总还惦记着自己做华妃的时候,却忘了风水轮流转,现如今见到本宫,还敢不行礼?景泰,替本宫去教教她,该如何向上位行礼!”
年世兰色厉内荏地大声喊道,
“贱人尔敢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