湮灭星云内部,是法则的坟场,是能量的乱葬岗。
云澈如同一叶在惊涛骇浪中随时会倾覆的扁舟,被狂暴的、属性截然相反的毁灭洪流裹挟着,身不由己地翻滚、冲撞。眼前只有爆炸性的光斑与吞噬一切的黑暗交替闪现,耳中充斥着亿万种能量湮灭、空间撕裂的无声尖啸——声音在这里失去介质,但那毁灭的“意念”却直接冲击着神魂。
混沌护罩早已破碎,他只能将所剩不多的混沌之力与归墟道韵紧贴体表,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防御,勉强抵挡着最直接的分解与侵蚀。但即便如此,他的皮肤也在迅速变得焦黑、皲裂,又在混沌之力的滋养下艰难修复,周而复始,带来连绵不绝、深入骨髓的剧痛。
更可怕的是神魂层面的冲击。各种混乱狂暴的意念、残留的毁灭情绪、甚至是这片星云诞生时留下的某种古老“怨念”,如同无形的钢针,不断刺穿着他的意识防线。若非他神魂坚韧,又在虚空圣山与混沌石林得到锤炼,恐怕早已迷失,成为这毁灭交响曲中又一个无声的音符。
他试图稳住身形,辨明方向,但所有的感知手段在这里都近乎失效。神念探出不过百丈,便被扭曲、撕碎。视觉、听觉、甚至对能量流向的本能感应,都变得混乱不堪。上一刻感觉前方是相对平静的“空隙”,下一刻就可能撞入一片突然爆发的反物质洪流。
“不能停……停下来会被彻底同化……”云澈咬牙,强忍着神魂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,凭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本能,在毁灭的缝隙中艰难挪移。他不再追求速度,只求能暂时避开最致命的能量锋面,寻找一丝喘息之机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是一瞬,又或许是漫长的一个纪元。就在他感觉混沌之力即将耗尽,意识开始模糊的边缘,前方的毁灭景象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……规律性的变化。
那并非平静,而是各种能量乱流的冲撞、湮灭、再生,似乎形成了一个短暂而脆弱的动态平衡区域。就像两个巨大漩涡交界的相对“平静”带,虽然依旧危险,但毁灭的烈度明显降低了一个层级。
云澈精神一振,用尽最后力气,朝着那片区域挣扎而去。
穿过最后一片如同刀锋般的离子碎流带,他重重地“摔”进了那片相对平缓的能量涡流之中。说是平缓,也只是相较于外围而言。这里的能量依旧狂暴,空间依旧脆弱,但至少没有了那种随时会被撕成碎片的极致压迫感。
他立刻蜷缩身体,尽量减少暴露面积,同时疯狂运转几乎枯竭的混沌之心碎片,汲取着周围环境中……那同样狂暴但至少存在的混沌属性能量残渣,进行最原始的补充和修复。
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。外界的能量充满暴戾杂质,强行吸收,如同将烧红的铁砂吞入腹中。但他没有选择,只能依靠碎片本身的提纯能力和归墟道韵的“化去”特性,艰难地过滤、转化,勉强维持着生命之火不熄。
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恢复,对外界感知降到最低时——
一道极其细微、几乎与周围能量波动融为一体的空间褶皱,悄无声息地在他侧后方不远处荡开。
紧接着,一道迅捷无伦的暗影,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,从那褶皱中猛然窜出,直扑云澈的后心!
那并非能量攻击,而是一只覆盖着细密暗金色鳞片、前端生着三根锋利勾爪的手臂!手臂之后,连接着一个模糊的、仿佛由阴影与贪婪凝聚而成的扭曲人形轮廓,唯有一双燃烧着微弱暗金色魂火的眼睛,死死锁定着云澈,充满了最原始的吞噬欲望!
饕餮眷属! 而且是极其擅长隐匿与空间穿梭的精英个体!
它竟追踪到了这里!或许是在云澈冲入湮灭星云前就被派出的,又或许是凭借着对“猎物”气息的本能追踪,硬生生穿过了外围的部分险地!
攻击来得太快、太突然!云澈重伤虚弱,心神又大半沉浸在恢复中,等到警兆升起时,那锋利的勾爪已几乎触及他的后背皮肤!爪尖蕴含的“吞噬”法则,甚至让他后背的肌肉都产生了自主萎缩的错觉!
生死一瞬!
云澈瞳孔骤缩,全身汗毛倒竖!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完整的防御或闪避动作!
千钧一发之际,那枚深植于他神魂深处的归墟道种,似乎感受到了外来的、同属“终结”范畴但更加霸道纯粹的吞噬威胁,猛地自发激荡起来!
一股灰败的、带着万物归寂意韵的波动,以云澈为中心骤然扩散!
这波动并不强,却带着一种独特的“存在否定”属性。那饕餮眷属的勾爪在触及这波动的瞬间,其表面的暗金鳞片光泽竟微微一黯,蕴含的吞噬之力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滞涩!
就是这不足十分之一刹那的滞涩!
云澈的战斗本能被彻底激发!他没有回头,甚至没有试图完全躲开,而是身体顺着前冲的惯性猛地向侧前方一拧,同时右肘包裹着最后凝聚的一缕混沌气流,如同毒龙出洞,向后狠狠撞去!
噗嗤!
勾爪未能完全命中后心,而是擦着云澈的肋部划过,带起一溜血花,伤口边缘的血肉瞬间呈现出被“消化”般的灰败色泽。而云澈的肘击,也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扭曲身影的胸口位置。
闷响声中,那饕餮眷属发出一声尖锐刺耳、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鸣,身形踉跄后退,胸口鳞片碎裂,暗金色的粘液渗出。它显然没料到猎物在如此状态下还能做出如此凌厉的反击,更没料到对方的力量中竟然也蕴含着一丝令它本能感到不适的“归寂”之意。
云澈则借着反震之力,向前扑出数丈,肋部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,但他不敢有丝毫停留,强提一口气,朝着感知中能量相对更紊乱、空间结构更破碎的星云深处亡命飞遁!
那饕餮眷属嘶鸣着稳住身形,暗金色魂火跳动,贪婪与暴怒交织。它没有立刻追击,而是伸出长舌,舔舐了一下爪尖沾染的云澈鲜血,魂火骤然明亮了一丝。
“美味……特殊的……道……”模糊的意念波动传出,它身影一晃,再次融入周围的空间褶皱与能量乱流之中,如同最耐心的猎手,开始了新一轮的追踪。
刚刚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的云澈,再次陷入了更隐蔽、更致命的追杀之中。而他的状态,已濒临油尽灯枯。
湮灭星云,不仅是环境的绝地,更成了饕餮眷属狩猎的天然猎场。云澈的逃亡之路,愈发渺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