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醒后的第二个月,云澈如同一个最耐心的学徒,重新打磨着自己残破的根基。
别院之内,他每日的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。晨曦初露时,便以源初之光引导体内微弱的混沌之气,如同溪流灌溉干涸的田地,一寸寸地温养、修复着那些受损最轻的次要经脉。这个过程需要极致的心神控制,稍有不慎,那本就微薄的力量便会失控,反伤己身。
午后,则是与寂灭掌印的“拉锯战”。他不再像最初那样鲁莽地冲击,而是如同一个老练的猎人,以更精微的操控,将源初之光化作无数比发丝更细的“探针”,小心翼翼地刺探、解析着掌印边缘那些相对“薄弱”的区域。每一次接触,依旧伴随着神魂的刺痛与力量的剧烈消耗,但他对寂灭之力那“终结”特性的抗性,却在一次次溃散与重聚中,缓慢而坚定地提升着。
进展微乎其微。一个月下来,那被净化的区域,肉眼几乎看不出任何扩大。但云澈却能通过内视清晰地“看”到,边缘处几条细微的、如同树根脉络般的寂灭之力支流,颜色确实变淡了一丝,其流转也出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。
“水滴石穿……”他抹去额角的细汗,低声自语,眼中没有丝毫气馁。面对这等涉及大道本源的创伤,能有进展,无论多慢,都是值得庆幸的。
黄昏时分,是他锤炼剑意的时间。体内真元稀薄,无法支撑任何强大的剑诀施展,他便以指代剑,于院中那棵老树下,一遍遍演练《熔星剑诀》最基础的起手式与运力法门。
没有璀璨的剑光,没有撕裂空气的锐响,只有他全神贯注的神情,与指尖那引而不发、却愈发凝练纯粹的剑意。凌霄剑尊的话点醒了他,力量是外在的躯壳,而剑意是内在的灵魂。此刻他力量跌落,反而更能摒除外扰,专注于“意”的本质。
他回忆着陨神古迹中,那远古剑意至阳至刚、焚尽星宇的磅礴意境;回忆着凌霄剑尊那纯粹到极致、不含杂质的剑罡。渐渐地,他指尖流转的意蕴,少了几分因力量不足而产生的虚浮,多了几分沉淀后的厚重与内敛。
夜晚,则是研读《光之源典摘要》与调息神魂之时。神魂之创愈合已过五成,但依旧脆弱,需要小心呵护。那部源初残篇,如今成了他最重要的理论指导,许多在实践中的困惑,往往能在经文中找到模糊的指引或印证。
这一日,阵玄至尊前来例行探查。他仔细检查了云澈的身体状况,尤其是那寂灭掌印,沉吟片刻后,道:“净化速度虽慢,但方向无误,根基亦在稳步恢复。照此下去,预计再有三至五月,你当可尝试冲击伪荒帝之境。”
三至五月……云澈心中默算。这个速度,比他预想的要快一些。看来源初之光在修复与净化方面的优势,正在逐渐显现。
“不过,”阵玄至尊话锋一转,神色凝重,“你需有心理准备。即便恢复至伪荒帝,你之实力,相较于全盛时期,亦不过十之二三。且寂灭掌印未除,始终是巨大隐患,会持续吞噬你的力量,极大影响你后续的修炼速度与战力发挥。”
云澈平静点头:“晚辈明白。能恢复至此,已属侥幸。后续之路,一步一脚印便是。”
阵玄至尊看着他沉稳的神色,眼中掠过一丝赞赏。此子心性之坚韧,实属罕见。他想了想,又道:“联盟库藏中,有一味‘九窍玲珑莲’的莲子,对于稳固神魂、纯化真元有奇效,或可加速你恢复进程。只是此物珍贵,且对你目前状况是否完全适用,还需星衍推演一番。老夫会尽力为你争取。”
“多谢前辈。”云澈真诚道谢。他知道,联盟资源并非无限,能为他做到这一步,已是不易。
阵玄至尊离去后,云澈继续着自己的修炼。他如今行动已与常人无异,便不再局限于静室,时常在院中缓步而行,活动筋骨,感受着身体每一分力量的恢复。
偶尔,战狂、凌瑶等人会前来探望,带来一些外界的消息,也带来一些他们自己搜集的、可能对疗伤有益的偏方或灵材。云澈大多谢绝,不愿他们为自己过多涉险或耗费资源,但这份情谊,他记在心里。
辰也来过几次,依旧是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,有时会与他探讨一番归墟意境,留下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离开。凌战则干脆拉着他切磋了几次——当然是压制修为到生死道君层次的“指导战”,让云澈在实战中熟悉如今的力量运用。
日子就在这平淡、枯燥却又充实的过程中一天天过去。
云澈能感觉到,自己这具残躯之内,新生的力量正在如同春日的野草,顽强地从废墟中钻出,虽然微弱,却充满了勃勃生机。那因接连挫折与挚友沉沦而一度动摇的道心,在这一次次的坚持与细微的进步中,反而被打磨得更加剔透、更加坚定。
他不再焦躁于恢复的缓慢,也不再沉溺于过去的痛苦与未来的险阻。他的全部心神,都专注于当下,专注于修复这具身体,锤炼这颗剑心,感悟那源初之光与混沌本源的奥秘。
微末之进,亦是前行。于无声处,惊雷正在悄然孕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