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府的阴纹逆行尚未止息,支撑洪荒天地的四根天柱突然发出断裂的脆响。
东极的扶桑天柱最先崩裂,千年古木的躯干上,生纹与噬纹疯狂纠缠,原本栖息的金乌四散飞逃,羽翼扫过的地方,天空裂开道道缝隙,缝隙里漏下的不是星辰,是界隙的沙砾与地府的幽火。“是天纹断了!”守柱的羽族长老化作原形,用翅膀护住最后一段柱体,可他的翎羽正在脱落,每根羽毛落地,都化作块带着混沌纹的碎木。
南极的不周天柱跟着震颤,柱身的冰层层层剥落,露出里面的玄铁骨架。融灵麟留下的冰纹在骨架上急速流转,却只能勉强延缓崩塌的速度。当骨架发出最后一声悲鸣时,整根天柱拦腰折断,断裂处涌出的不是地气,是北境的冰碴与南荒的瘴气,两者混合成灰黑色的风暴,朝着中塬席卷而去。
西极的昆仑天柱更诡异,山体正在透明化,岩石变成琉璃般的质感,里面映出无数重影——有巫妖大战时的残垣,有未来洪荒的废墟,还有界隙中纹核的模糊轮廓。守柱的仙官伸手去触,指尖却穿过岩石,触到片冰凉的虚空,他低头看去,自己的仙纹正在消散,化作昆仑山顶的积雪,积雪落地,竟长出带着星纹的赤鳞草。
北极的玄冰天柱最为惨烈,柱体直接炸裂,碎片像流星雨般砸向大地。碎片上的护天纹与犼的噬纹相撞,爆发出的能量波将北境的冰原掀翻,露出地下埋藏的青铜锁链——那是上古神只锁住混沌的锁链,如今锁链上的纹正在崩解,链环脱落处,钻出无数细小的蚀界虫,虫群飞过的地方,连光都被吞噬。
“天柱是天地纹的骨架!”封神台的老护脉者望着倾斜的天空,光网已彻底失去支撑,神位全部化作黑纹,“骨架一断,所有纹的根基都要塌了!”
天空开始渗血,那是被撕裂的天幕在淌下混沌之气。中塬的窑厂被灰风卷走,赵三的徒弟抱着最后一块带新纹的陶片,在风中嘶吼;东荒的最后一株赤鳞草被星砾砸中,守脉龙的赤纹化作红光,护住草籽,红光里,阿骨小时候画的生纹一闪而逝;西域的沙海被玄冰碎片冻结,楚瑶的星图碎片在冰面上拼出神秘人的星点,星点的光芒却越来越暗。
界隙中,承脉剑突然剧烈弯曲,剑身映出天柱崩塌的景象。器灵死死抓住剑柄,小人的身体几乎透明:“撑不住了!天地纹一断,承脉剑的共鸣之力会彻底消失!”
活纹娃娃的核心开始闪烁,他体内的界隙纹与活纹已到了互相湮灭的边缘。“纹核……就在前面!”他指着前方突然出现的巨大漩涡,漩涡的中心是片刺眼的白光,白光里传出无数声音——有后土娘娘的叹息,有上古神只的怒吼,还有源蚀与犼的嘶吼,以及……神秘人低沉的话语。
黑影站在漩涡边缘,骨刃直指白光:“天柱已塌,天地无依,现在进去,只会被纹核的力量撕碎。”他看着挣扎的众人,“不如归顺于我,至少能保住一缕残魂。”
阿禾没有回应,只是将承脉剑横在胸前。他发现,剑身上那些来自洪荒的纹,虽然微弱,却在以一种新的方式连接——东荒的生纹缠着中塬的平实纹,西域的星纹裹着北境的暖雪纹,这些带着各自裂痕的纹,竟在剑身上拼出了神秘人木牌上的“时空”二字。
“他早就知道会这样。”阿骨的连脉纹突然与剑纹共振,“所谓共存,不是守护完美的纹,是带着所有的残缺,依然要连在一起。”
话音刚落,漩涡中心的白光突然暴涨,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。众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吸向漩涡,黑影试图抵抗,却被阿禾甩出的剑风逼退半步,眼睁睁看着他们卷入白光。
在被吞噬的最后一刻,阿骨看见洪荒的方向,那根折断的不周天柱残段上,突然冒出新芽——新芽的纹里,有守脉龙的赤纹,有青鸾的火纹,有白泽的星纹,还有融灵麟的冰纹,甚至混着地府的阴纹与界隙的混沌纹,像根用无数碎片重新接起的、歪歪扭扭的新天柱。
“他们……”楚瑶的声音被风声吞没。
“在接天柱。”阿禾握紧承脉剑,任由白光将他们彻底淹没,“我们该去接纹核了。”
白光之中,没有上下左右,只有无数交织的纹。有天地初开时的第一道纹,有巫妖大战时的战纹,有地府的轮回纹,有界隙的混沌纹,还有他们自己身上带着的、属于这个时代的纹。这些纹在碰撞、厮杀、融合,最终都朝着中心汇聚——那里,就是所有纹的源头,纹核的真正所在。
而天柱崩塌的洪荒大地上,无数护脉者、仙官、甚至普通生灵,正用自己的血肉与脉纹,填补着天空的裂缝。他们的纹或许微弱,或许残缺,却像无数根细针,正在将倾颓的乾坤,一点点往起缝。
撑天的骨断了,但新的骨,正在以另一种方式生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