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首一人,玄衣黑马,身姿挺拔,手中长弓连珠箭发,箭无虚发,正是容易!
“开城门!快开城门!”容易冲到城下,对着城头厉声高喝。
“是援军,快开城门!”温若鸿强撑着身体,嘶声下令,他心中狂跳,援军真的来了?!是谁?!
是同样举义的刘大成,还是……昭军?
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嘎吱声中,艰难地开启一道缝隙。
容易一马当先,率队冲入城中,容与紧随其后,三百精骑如同旋风般涌入。
城门再次轰然关闭,将金兵的混乱和喊杀声隔绝在外。
容与勒住霜岚,翻身下马。
她头盔下的发丝已被汗水浸湿,贴在额角。脸上沾着泥污和血点,但那双眼睛,在火光的映照下,却亮得惊人。
她摘下头盔,目光扫过城墙上那些伤痕累累、却激动万分的守军,最终定格在温若鸿身上。
温若鸿在赵铁柱的搀扶下,踉跄着走下城墙。
他看到了那个摘下头盔的身影。
火光跳跃,映照出那张清俊而熟悉的脸庞,虽然沾满尘土,虽然带着一丝疲惫,但那眉眼,那眼神……
“桂……桂先生?!”温若鸿猛地瞪大眼睛,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颤抖。
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那个五年前的书生,那个他以为早已忘却的承诺,竟然真的出现在他眼前?还带着一支精锐骑兵?!
容与看着他震惊而狂喜的眼神,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和血迹,心中百感交集。
她走上前,声音带着一丝沙哑,却清晰无比:
“温兄,是我!”
她顿了顿,迎着温若鸿难以置信的目光,坦然道:“抱歉,当年游历时,我用了化名。”
“我本名容行简。乃豫章容氏子弟,现任大昭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。”
“容……容行简?兵部郎中?”温若鸿喃喃重复着,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一时有些眩晕。
那个清瘦温和的书生,竟然身负大昭的功名?还是兵部郎中?!
容与看着他眼中的震惊和茫然,没有过多解释,只是伸出手,轻轻拍了拍他未受伤的肩膀,声音清越而有力:“五年前一诺,今日……我来践约了。”
温若鸿身体猛地一震,他看着容与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,看着火光下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影,看着周围那些浴血奋战、此刻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兄弟……
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,猛地冲上他的眼眶。
酸涩,滚烫,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沉甸甸的、几乎将他压垮的感激。
他嘴唇哆嗦着,想说什么,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。
最终,他猛地单膝跪地,不顾肩头的箭伤剧痛,用尽全身力气,嘶声喊道:
“温若鸿代莒县义军,谢容大人救命之恩!”
“谢容大人救命之恩!”赵铁柱、孙二娘、李伯所有幸存的守军,无论男女老少,都挣扎着跪倒在地,声音哽咽,带着哭腔,却又充满了重生的狂喜。
容与看着跪倒一片的众人,看着温若鸿眼中那滚烫的泪水,心中亦是波澜起伏。
她连忙上前扶起温若鸿,扬声道:“快起来,大家快起来!此地不宜久留!金兵虽退,但随时可能反扑,立刻清点人数,救治伤员,准备突围!”
她抬起头,望向城外金兵营寨的方向。
那里,火光依旧冲天,喊杀声渐渐平息。
她知道,她叫人制造的混乱只是暂时的。
阿古提很快就会发现真相,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。
但无论如何,她来了,温若鸿还活着,莒县……还活着。
……
城内短暂的混乱后,迅速被一种紧张而有序的凝重取代。
容与带来的三百精骑迅速散开,一部分协助守军警戒城墙,一部分则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伤员、喂马、补充饮水。
温若鸿强撑着箭伤带来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,在赵铁柱的搀扶下,快步走向容与。
他眼中充满了感激、震惊,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:“容大人!您竟然真的来了,这……这简直是……”
“温兄!”容与打断他,神色凝重,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思,“时间紧迫,听我说!”
“城外金兵虽被惊退,但主将阿古提绝非庸才,他很快就会发现,我们并非大军来援,只是虚张声势!”
她语速极快,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疲惫不堪的守军:“我带来的,只有三百精骑,此刻有一部分还在城外潜伏!”
“刚才的声势,是韩统领带人用火把、号角、树枝拖地制造烟尘,以及点燃了我们在黑水泽边缘找到的几处废弃油沼,火光冲天,烟尘蔽日,才让金兵误以为是大军。”
温若鸿和周围的守军闻言,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黯淡了几分。
只有三百人?那他们冲进来……与送死何异?
“所以!”容与声音斩钉截铁,“我们必须立刻突围!趁阿古提还没反应过来,趁夜色掩护,否则一旦他合围,我们将插翅难飞!”
“突围?”温若鸿看着满城伤兵,看着那些连站都站不稳的兄弟,眼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,“容大人,我们还有这么多重伤的兄弟,他们……他们走不了啊!”
他顿了顿,声音带着一丝苦涩的庆幸:“不过,城中真正的老弱妇孺,早在举义之前,我已设法将他们‘驱散’或‘劝离’,安置到周边村落或更远的地方了。留下的都是甘愿赴死的兄弟,只是这些重伤的……”
容与闻言,心中微微一松。
这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至少,突围的压力减轻了许多,不必再顾虑毫无战力的平民。
但看着那些气息奄奄的重伤员,她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。
就在这时,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:
“小温大人,容大人……”
众人循声望去。说话的是老铁匠李伯。
他胸口中了一刀,伤口深可见骨,此刻脸色惨白如纸,气息微弱,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。
孙二娘连忙上前扶住他。
“李伯……”温若鸿声音哽咽。
李伯艰难地喘了口气,浑浊的眼睛却异常明亮。
他看向容与和温若鸿,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:“容大人,温大人……别、别管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了,带着能走的走……”
他顿了顿,喘匀了气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:“我们留下,给你们断后,给……给金狗留点念想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