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在赵小五喊出来的时候,王钊的身影早已没入山壁拐角,仿佛没有听见似的。
倒是一个紧随他身后的心腹隐约听到,回头狠狠瞪了赵小五一眼,眼神阴鸷。
疤脸孙趁着挥刀逼退一个对手的间隙,怒骂道:“赵小五!你个憨娃子!闭嘴!听百户大人命令!”
“咱们保护好屁股后头就不错了!再乱嚼舌根当心军法!”说着又猛劈一刀,挡住了赵小五侧面的一记刁钻攻击。
赵小五被骂得脸色发白,心中那股不安却愈发强烈,只能咬紧牙关,红着眼与眼前的“山贼”死死拼杀,试图尽快解决战斗回援。
隘口中段,几乎就在缇骑被调虎离山的同时。
空气中骤然多了十几道更冰冷、更迅疾、更无声的杀机。
不是右侧崖顶王钊“追击”的方向,而是更靠近前方、更靠近容与马车的左侧崖壁上方。
十五六个同样灰褐劲装、蒙面持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落,他们的动作矫健、无声,眼神冷漠如冰,毫无山贼的喧哗混乱,只有精准狠辣的肃杀。
其中五人直扑马车后方——正在警惕后方战况的容易和马车旁边的蜜儿,刀光剑影瞬间交织!
另外十人,分成三股,四人直取马车前方试图控制受惊马匹的玄影和霜岚,三人围向车厢后门,而最后三个最矫健的身影,却如同攀援灵猿,从侧方借着崖壁凸起,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马车顶上!
“得手了!”领头攻向车厢后门的黑衣蒙面首领眼中闪过狠戾的光芒!他甚至听到了车厢内似乎有一丝微弱的惊呼!
顶上一名死士俯身便欲掀开天窗,另一名则猛地一脚踹向车厢后门!
“砰!”
车厢后门应声而开,门内景象一览无余。
然而,踹门的死士眼前看到的,却并非想象中的惊慌书生。
容与依旧端坐在车厢最内侧那张特制的软榻上,她甚至没有起身,仿佛外面的激烈搏杀与破门之声不过是儿童的喧闹。
她一身月白道袍,纤尘不染,膝上放着一卷书,左手甚至还端着一只温润如玉的白瓷茶盏,袅袅热气轻旋。
只是那双原本低垂看书的眸子,此刻平静无波地抬起,望向破门而入的闯入者,眼神如同深潭般古井无波,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极淡、极冷的、近乎怜悯的微笑。
这诡异到极点的一幕,让踹门的死士动作一滞,心头莫名一寒。
他身后的同伙也顿了一下。
就在这一瞬,容与动了。
她右手探向座榻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小格,没人看清她具体做了什么,只听得“铿锵”一声极其清脆的机括清响。
就在冲在最前的死士以为对方要掏暗器,准备冲进去格杀时——
“嗤嗤嗤嗤——!”
七八道细小的、乌光闪烁的弩箭,如同毒蜂出巢,从车厢两侧壁、车门内侧上方、甚至是座榻前方下方几个极其隐蔽的小孔激射而出,角度刁钻狠辣!
太近了!
距离太近,速度太快,又毫无征兆。
“呃啊——!”
冲在最前的两名死士瞬间中招。
一人咽喉被贯穿,发出嗬嗬声栽倒在地;另一人胸口、腹部连中三箭,瞪大眼睛,满脸的不可思议和不甘。
他们至死都不明白,这看着寻常的马车,怎么成了精钢铁壁的刺猬?
几乎在机关弩箭激发的同时,那名企图从车顶掀天窗的死士,猛力掀开一个特制的小翻板,半个身子刚探进去……
迎接他的不是惊慌失措的文弱书生,而是一盏滚烫的茶水,从下方扑面而来,水流如箭!
“啊——!”滚烫的液体兜头盖脸,死士惨叫着本能地仰头闭眼。
下一瞬——
一抹比霜更冷的刀光,骤然从车厢昏暗角落闪现。
容与不知何时已幽灵般闪到那个天窗翻板下方,她手中赫然多了一柄长约一尺七寸、形似柳叶、刃身隐现幽蓝云纹的锋利短刃。
快!准!狠!
刀锋顺着死士后仰暴露出的咽喉,毫无阻碍地一掠而过,带起一蓬凄美的血雨。
那动作简洁到了极致,也优雅到了极致。
那死士闷哼一声,脸上的痛苦瞬间凝固,身体软软地从天窗口滑落下去,重重砸在车顶,又滚落在地。
从破门到机关激发,再到天窗刺杀,不过电光火石两三息。
三名自认为偷袭最易得手的顶尖好手,竟在一个照面间被尽数放倒,一重伤二毙命。
而车厢内,容与月白的衣袍上,连一滴血渍都未曾沾染。
她微微侧身,避过顺着破掉的天窗翻板滴落的几滴鲜血,眼神淡漠地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死士。
随即,她手腕轻轻一抖,“秋水刃”挽了个漂亮的刀花,甩净血迹,就那么随意地插回座位旁的缝隙中。整个过程,她甚至没有移动太大的脚步。
坐榻、侧壁、机括暗孔、恰到好处的反击位置,仿佛整个车厢内部都是为了她这方寸之间的杀戮而精心设计的舞台。
车厢外的战斗,也在此时达到高潮。
蜜儿身形如鬼魅穿花,手中一对短刀寒光吞吐,毒辣刁钻,已经放倒了扑向她的两名死士。
容易更是如同矫捷的猎豹,他手中的软剑掀起一片腥风血雨,剑锋无匹。
那些围攻他的死士虽然悍不畏死、配合精妙,却根本无法突破他那剑光组成的壁垒,反被他迅猛又奇诡的剑锋杀得人仰马翻,已有三人被他斩杀在地。
死士首领目眦欲裂。
他带来的伏杀主力竟是踢到了超级铁板!
原本以为车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,最多再加一个柔弱的侍女,车外护卫虽强,却只有一人,但以多打少缠住即可,车内必能得手!
谁曾想,那看似普通最易突破的车厢,竟成了收割生命的修罗场。
里面那位“前学政大人”,哪里是文弱书生?简直是行走的索命阎罗!
“撤!!!”首领眼见损失惨重,对方马车内竟毫无动静,当机立断发出嘶吼。
剩余的七八名死士不再恋战,欲凭借地利四散逃窜,往崖壁上攀爬。
可惜,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