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软像是变了。
整个人都变得安静又冷淡,上课,吃饭,练舞,三点一线的生活将她的时间填得满满当当,不留一丝空隙。
舞蹈室成了她唯一的避难所,只有在身体疲惫到极致的时候,她才能短暂忘记那些火烧火燎的感觉。
桃李杯决赛在即,她的舞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悲怜。
镜子里的女孩,身姿曼妙,舞步优美,每一个下腰翻转,每一次跳跃,都充满了力量和美感。
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的灵魂早已被掏空,只剩下一具漂亮的躯壳。
林晚晚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,这次当温软一跳完,她就赶紧上前去给她一个拥抱,安慰她:“软软,不伤心啊,我们不伤心。”
然后在心里把容雅骂一顿,那女人真是阴魂不散,没完没了,竟然敢跑到学校来,当时她要是在,她肯定把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给按在地上摩擦。
温软也不觉得难受,只是靠在林晚晚的肩膀上,轻声说:“晚晚,我好像……不会难过了。”
哀莫大于心死。
江澈这个名字成了她们宿舍的禁忌,林晚晚绝口不提,小心翼翼维护着温软那摇摇欲坠的平静。
林菀和肖倩一开始还不知道两人发生什么,林晚晚也没告诉她们,只是在调侃的时候发现不对劲,加上又听到一些传言。
不过两人也识趣得没有多打听,只是看着温软那状态之外的拼搏,纷纷表示担忧。
而另一边,江澈的日子比凌迟还难熬。
“澈哥,你他妈倒是说句话啊!”王浩看着坐在篮球场边地上死气沉沉的江澈,急得直挠头。
江澈没说话,周身烟雾缭绕,他抬手将捏在指尖的烟递到嘴边,用力吸了口。
“咳咳咳——”
吸得太猛,呛得他咳嗽起来,咳得撕心裂肺,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他以前没碰过这玩意,这段时间过得太压抑才开始学抽,听别人说,烟能让人忘记痛苦,尼古丁可以麻痹知觉。
可为什么他觉得心还是那么痛,跟被刀硬生生的刮着心头肉一样。
王浩看着他咳得眼睛都通红,心里也堵得慌,不明白明明好好的两人,怎么突然就形同陌路了。
他前两天亲眼看到澈哥去找嫂子,结果嫂子面无表情的连看都没看他一眼,从他身边擦身而过。
每次去每次都不理,好像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淡漠。
李哲、萧斌他们蹲在不远处,也都各个愁眉苦脸。
江澈没有再抽了,那根刚被他点燃的烟,只吸了两口就被他扔了,他身体往后倒,直挺挺的躺在木地板上,望着上面的穹顶。
他现在就像被困在蛛网中心的虫子,无论怎么挣扎,都只会让那张网收得更紧。
江澈甚至不敢去想,当软软知道他把别的女生错认成她时,心里该有多难受。
王浩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,气不打一处来:“那你他妈就准备这么下去了?澈哥,你以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呢?”
江澈没反驳,只是低低笑了一声,那笑声里满是苦涩。
什么天不怕地不怕。
在温软面前,他简直怕得要死。
王浩还想说什么,江澈的手机响了,他满怀期待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是江女士,他盯着屏幕看了许久,直到自动挂断。
很快,电话又响起,异常执着,江澈划开了接听键。
“喂。”他的声音,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。
“阿澈,怎么才接电话?”电话那头,传来江女士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:“这个周六有空吗?带软软回家吃饭,我让张妈做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。”
软软……
听到这个名字,江澈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痛,他再也绷不住了,所有压抑的情绪,委屈、痛苦和无助在这一刻轰然决堤。
“妈……”他抬起手背覆盖住眼睛,一开口嗓音低沉沙哑:“软软不要我了……”
“她……她不要我了……”
这个从小到大都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儿子,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大男孩,此刻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孩子。
电话那头的江女士有点愣住了:“不...不是...怎么回事儿?你们不是好好的吗?”
她从来没听过儿子用这么脆弱的声音跟她说话。
江澈将手往额头上搭了搭,睁开泛红的眼看着篮球馆高高的穹顶,喉结上下滚动,试图把喉间的酸涩压下去,眼泪毫无预兆的顺着眼角滑落。
他压抑不住颤抖和破碎的哽咽从喉咙里挤出来:“她不要我了....软软...要和我分手。”
“什么叫不要你了?你们吵架了?”她的声音一下子就急了:“怎么回事?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?”
“……不是。”江澈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他闭上眼睛,像是再也撑不住了。
他将这半个多以来发生的事情,包括奶奶的设计,容雅的出现,以及温软要跟他分手的事,用近乎麻木的语调全部告诉了江女士。
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。
久到江澈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,江女士的声音才再次响起,那声音里压抑着怒火,气得直发抖。
“好,好得很!这个家,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!”
“啪”的一声,电话被挂断了。
那个老太婆!
她怎么敢!
她怎么敢用这么卑劣下作的手段去伤害一个那么好的姑娘,就为了她那点可笑的门当户对的观念。
江澈知道江女士这是真的气坏了,他现在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,只奢求还有转机出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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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边,江家别墅。
江女士挂了电话,气得浑身都在颤抖。
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婆婆,那个平时看着雍容华贵,事事讲究体面的老太太,竟然会用这么卑劣下作的手段去对付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小姑娘。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门第之见了,这简直就是人品问题!
她越想越气,直接就开车来到江家老宅,找到了正在客厅里悠闲喝着下午茶的江老太太。
“妈,您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江女士把手机重重的拍在桌子上,眼睛里都是气红的火焰。
江老太太被她吓了一跳,放下茶杯,蹙了蹙眉:“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?一点规矩都没有。”
“规矩?”她简直要气笑了:“您用那种不入流的手段去算计一个无辜的女孩,逼着她跟阿澈分手,您现在跟我谈规矩?”
江老太太的脸色沉了下来:“我做什么了?我不过是让那个丫头看清楚现实,让她知道她根本配不上我们江家。”
“容雅那孩子有什么不好?家世样貌,哪一样不比她强百倍?我这是为阿澈好,为我们江家的未来好。”
“为他好?您管这叫为他好?”江女士完全被她这偏见给气得怒火中烧:“您知不知道阿澈现在有多痛苦?他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说温软不要他了,您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有多伤心吗?您这是要把您亲孙子给逼疯才甘心。”
“一点小情小爱,至于吗?”江老太太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:“男孩子失恋一次算什么?过段时间就好了。”
“妈!”周岚的声音陡然拔高,她看着江老太太一字一句道:“我告诉您,我周岚这辈子就只认温软这一个儿媳,您要是再敢背地里搞那些小动作伤害她,别怪我跟您翻脸!”
说完,她拿起手机和车钥匙,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家门。
她要去见软软,她必须去,她不能让那个好姑娘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委屈和伤害。
江老太太沉着脸,气得直接把茶杯都给摔了:“跟谁在这儿甩脸子呢,还懂不懂长幼尊卑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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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女士从江澈这要到了温软的电话,给她打了好几个,但没人接。
她又要到了林晚晚的电话。
林晚晚接到电话的时候,还有些意外。
当她听到电话那头,那个优雅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,自报家门是江澈的妈妈时,愣了一下。
“晚晚是吗?我是江澈的妈妈,我知道你和软软是最好的朋友,阿姨想见见她,你能帮我把她叫出来吗?”
林晚晚犹豫了,她看着舞蹈室里那个依旧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言不语的温软,心里很矛盾。
她不想让软软再和江家的人有任何牵扯,可是,电话里江妈妈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真诚和担忧。
“晚晚,阿姨拜托你了,阿姨知道软软受了委屈,阿姨不是来为那个混小子说情的,我就是……想看看她,跟她说说话。”
听到她这么说,林晚晚最终还是心软了,她走到温软身边,轻声说:“软软,江澈的妈妈来了,在校门口,想见你。”
温软的身体几不可见的颤了一下,停下舞蹈,没有说话。
“她说,她不是来帮江澈说话的,就是想看看你。”林晚晚又补充了一句。
温软沉默了很久,久到林晚晚都以为她不会同意的时候,她转身看着镜子前的自己,试着露出一抹笑容。
她换了身衣服,下了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