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药坊去的路上,天一点点黑透了。巷子里没点灯,只有月亮透过墙缝漏下几缕光,照着脚下的路。鹿筱攥着敖翊辰的手,心跳得厉害——既盼着暖棚的地窖真能通往后山,又怕回去时撞上“银蛇”的人,连累了陈阿婆和苏先生。
快到药坊后墙时,敖翊辰突然停住脚,往墙头上指了指。鹿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,见墙头上蹲着个黑影,正往院里探脑袋,不是白天见过的暗哨,身形更瘦小些。
“是自己人吗?”鹿筱压低声音问。敖翊辰摇摇头,龙尾悄悄缠上旁边的老槐树,指尖泛出寒光:“我去看看。”
他刚要往上窜,忽听墙头上的黑影“喵”地叫了一声,声音细细的,像只受惊的猫。鹿筱一愣——这声音耳熟,跟风若月平时学猫叫的样子一模一样。
“是若月?”她试探着低喊了一声。
墙头上的黑影猛地回过头,果然是风若月。小姑娘见了鹿筱,眼睛一亮,赶紧从墙头上跳下来,拍了拍身上的灰:“鹿筱姐!你们可回来了!阿婆和苏先生正急呢!”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鹿筱拉过她,见她手里攥着个布包,里面鼓鼓的,“阿婆呢?”
“阿婆在暖棚等着呢。”风若月往巷口望了望,拉着鹿筱往药坊后角门走,“刚才有几个拿刀的人在巷口晃,阿婆怕他们闯进来,就让我蹲在墙头上望风,说你们要是回来了,就先引你们从角门进暖棚。”
角门没锁,轻轻一推就开了。暖棚里亮着盏小油灯,陈阿婆和苏先生正蹲在天麻苗旁,见鹿筱进来,赶紧迎上来:“咋样?渡口那边是不是圈套?”
鹿筱点头,把刚才在渡口遇袭的事说了。陈阿婆听完,往地上啐了口:“这群挨千刀的!连王掌柜都敢动!”苏先生急得搓手:“那可咋整?这药送不出去,北地的人……”
“别慌。”鹿筱拉着陈阿婆往暖棚深处走,“阿婆,婉姨以前挖的那个地窖还在吗?我记得她说是顺着墙角挖的,通往后山?”
陈阿婆一拍大腿:“你不说我倒忘了!在呢!去年冬天还用来存过姜块!”她往暖棚最里头指,“就靠那面土墙,盖着块石板呢。”
敖翊辰几步走过去,扒开堆在墙角的干草,果然见块青石板。他伸手一掀,石板“轰隆”一声移开,底下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,有股潮湿的土腥味飘出来。
“我下去看看。”敖翊辰说着就要往下跳,萧景轩突然从洞口旁的草堆后站了起来——原来他早就来了,一直在这儿守着。“我跟你一起。”萧景轩手里拿着盏油灯,往洞里照了照,“这地窖窄,两个人走正好能互相照应。”
油灯的光往洞里探,能看见陡峭的土梯,往下走约莫七八步,就是条窄窄的通道,仅容一人侧身通过。敖翊辰先跳下去,在底下喊:“能走!”萧景轩跟着跳了下去,油灯的光在通道里晃了晃,渐渐往深处去了。
洞外只剩鹿筱、陈阿婆、苏先生和风若月。陈阿婆摸出库房的钥匙:“不等他们了,咱们先去搬药!库房离暖棚近,抓紧时间搬几趟,等他们回来正好装。”
库房的门是厚重的木门,陈阿婆插钥匙时,手有点抖,试了两次才把锁打开。推开门,一股药香扑面而来——靠墙的架子上堆着不少麻袋,里面装的正是葛根和黄芪,角落里还堆着捆好的桂枝和干姜。
“快!拿麻袋!”陈阿婆递过几个空麻袋,鹿筱和风若月赶紧往袋里装药。苏先生也上前帮忙,他虽年纪大,手脚却麻利,抓着黄芪往袋里塞,嘴里念叨着:“够了够了,这些差不多够北地用半个月了。”
正装着,忽听暖棚外传来“哐当”一声,像是角门被踹开了。风若月吓得一哆嗦,手里的药掉在地上。陈阿婆赶紧吹灭库房的油灯:“不好!是‘银蛇’的人来了!快躲起来!”
鹿筱拉着风若月往货架后钻,陈阿婆和苏先生也跟着躲了进来。刚藏好,就听库房的门被“砰”地踹开,刀疤脸的声音响起来:“搜!给我仔细搜!他们肯定把药藏在这儿了!”
脚步声“咚咚”地在库房里响,喽啰们翻东西的声音、麻袋被扯破的声音混在一起。鹿筱攥着风若月的手,感觉小姑娘的手冰凉,正微微发抖。她凑到风若月耳边,轻声说:“别怕,有我呢。”
“大哥!这儿有个地窖的入口!”突然有个喽啰喊了一声。鹿筱心里一紧——是暖棚的地窖!他们肯定是发现石板被挪开了!
刀疤脸的声音凑近了:“地窖?呵,倒是会找地方藏。来人,下去看看!”
紧接着,就听有人往地窖里跳的声音。鹿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萧景轩和敖翊辰还在里面呢!
就在这时,忽听地窖里传来“啊”的一声惨叫,接着是“咚”的重物落地声。刀疤脸在上面喊:“怎么了?”
没人应声。又有个喽啰壮着胆子往下跳,刚跳了两步,就听“嗷”的一声,也没了动静。刀疤脸急了,举着刀就要往下跳,忽听地窖里传来萧景轩的声音,冷冷的:“刀疤脸,你要是敢下来,就别怪我们不客气。”
刀疤脸愣了愣,随即骂道:“少跟老子装蒜!有本事就出来!躲在地窖里算什么好汉!”
“我们没空跟你耗。”萧景轩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,“你要是识相,就赶紧走,不然等会儿官差来了,你想走也走不了了。”
刀疤脸显然不信:“官差?你吓唬谁呢!这地界儿的官差早被老子买通了!”话虽这么说,他却没敢往下跳,只在上面喊:“给我守着!他们肯定会出来的!等他们出来,就给我抓活的!”
库房里安静下来,只有喽啰们守在洞口的脚步声。鹿筱悄悄从货架后探出头,见刀疤脸正站在洞口旁,背对着她们,手里的刀攥得紧紧的。她心里一动,看向陈阿婆,用嘴型说:“麻沸散。”
陈阿婆立刻明白了,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——是刚才萧景轩留下的麻沸散。鹿筱接过纸包,示意风若月和苏先生别动,自己则猫着腰,慢慢往刀疤脸身后挪。
离刀疤脸还有两步远时,鹿筱猛地把麻沸散往他脸上撒去。刀疤脸没防备,吸了一大口,顿时晃了晃,手里的刀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嘴里嘟囔着:“怎么回事……头好晕……”
守在洞口的喽啰见大哥倒了,都慌了神,纷纷回头看。就在这时,萧景轩和敖翊辰从地窖里跳了出来,敖翊辰龙尾一扫,瞬间扫倒两个喽啰。萧景轩则捡起地上的刀,几下就把剩下的喽啰制服了。
“快!搬药!”萧景轩喊道。鹿筱赶紧招呼陈阿婆和苏先生,把装好的药往地窖里搬。风若月也跑过去帮忙,小姑娘刚才还吓得发抖,这会儿却咬着牙,抱着一小袋葛根往地窖里送。
敖翊辰把晕过去的刀疤脸和喽啰们都捆了起来,扔在库房角落。陈阿婆看着捆结实的人,拍了拍手:“这下清静了。”
“别耽误时间了,快走吧。”萧景轩往地窖里指了指,“通道那头通往后山的小道,顺着小道走就能到山后的官道,咱们去那儿找马车。”
鹿筱点点头,最后看了眼药坊——暖棚里的天麻苗在月光下泛着绿,像是在跟她告别。她吸了口气,跟着萧景轩往地窖里走:“阿婆,若月,你们照顾好自己,我们送完药就回来。”
“去吧去吧!”陈阿婆挥挥手,眼眶有点红,“路上小心!”
风若月也跟着喊:“鹿筱姐!景轩哥!你们早点回来!”
地窖的通道里又黑又窄,只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和呼吸声。敖翊辰走在最前头,龙尾扫开通道里的蛛网,萧景轩举着油灯走在中间,鹿筱和苏先生跟在后面,手里各提着个药箱。
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前面忽然亮了起来——是通道的出口!敖翊辰推开出口的石板,一股清新的山风涌了进来,带着草木的香味。
“到了!”敖翊辰跳了出去。萧景轩跟着出去,回头伸手拉鹿筱。鹿筱握着他的手跳出去,回头一看,只见身后是连绵的山,眼前是条蜿蜒的小道,月光洒在小道上,像铺了层银霜。
苏先生也跟着出来了,他望着远处的官道,长长地舒了口气:“终于……能送出去了。”
萧景轩往官道的方向指了指:“走吧,去那边找马车。只要上了官道,就能往北地去了。”
几人提着药箱,顺着小道往官道走。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,叠在一起,像一条不断向前的线。鹿筱摸了摸怀里的木牌,又看了看身边的萧景轩和敖翊辰,心里忽然踏实了——不管前面有多少难,只要他们在一起,就一定能把药送到北地,把婉姨的心意送到。
小道旁的草叶上沾着露水,打湿了他们的裤脚,却没人在意。远处的官道上,偶尔有马车驶过的声音,像是在召唤着他们。鹿筱握紧了手里的药箱,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——北地的人还在等,婉姨还在等,他们不能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