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筱捏着那封浸了蛇血的密信,指节在烛火下泛着青白。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,梆子声里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狐臊味,像极了三个月前风若琳坠井时,井底翻涌的腥甜气息。
小姐,萧家大公子又来闹了。丫鬟绿萼踮着脚进来,裙裾沾着泥点子,他带着林茹筠堵在偏院门口,手里捧着半幅......半幅您的生辰八字帖。
案头十全大补汤突然咕嘟冒泡,浮在表面的枸杞竟排成了狐首形状。鹿筱望着汤面倒影,想起前日在寒潭底摸到的龙骨匕首——刀柄缠着的金线,与萧景轩今日腰间玉佩的穗子一模一样。
去把库房第三格的冰蚕纱取来。鹿筱将密信按在冰凉的石桌上,信上蛇血突然蠕动,在石面洇出二字,若他们敢跨进偏院半步,便让那些养了三年的噬心蝶见见光。
萧景轩踹开偏院门时,看见的不是想象中惊慌的鹿筱,而是漫天飞舞的蓝蝶。蝶翼映着月光,在鹿筱发间木槿花上投下细碎光斑,像撒了把碎钻。她赤足踩着青砖,手里握着的不是婚书,而是半幅绣着狐纹的素绢。
鹿筱!林茹筠尖叫着挥舞手中生辰八字帖,帖角突然燃起幽蓝火焰,你敢用妖术惑人......话未说完,火焰突然反噬,在她掌心烧出焦黑狐爪印。
鹿筱冷笑,素绢在风中展开,上面用金粉绘着半只狐狸:萧公子可还记得,三年前在后山槐树下,与某个人刻在树干上的生死契她指尖划过素绢,狐眼突然泛出血光,可惜那棵槐树被人砍了,树心里的契约却成了精。
蓝蝶突然聚成旋涡,将萧景轩手中的生辰八字帖卷入其中。林茹筠惨叫着去抢,却见蝶群在帖上拼出风若琳三字。萧景轩瞳孔骤缩,想起昨夜在书房看见的诡异场景——砚台里的墨汁自动写成二字,旁边还趴着半片带血的狐毛。
你以为烧了婚书、杀了人,就能抹去心契?鹿筱取出那柄龙骨匕首,刀柄上的龙纹在月光下泛起磷光,当年你用若琳的心头血起誓,如今她的怨气附在这匕首上,每日卯时三刻便会啃食你的心脉。
林茹筠突然抱住萧景轩大腿,指甲深深掐进他皮肉:景轩哥哥,她、她在说什么胡话......话音未落,她的瞳孔突然变成竖瞳,脖颈间浮现出蛇形红痕——正是风若琳临死前中了蛇毒的症状。
原来你早就被蛇妖附身了。鹿筱用匕首划破素绢,狐纹化作青烟钻进林茹筠眉心,若琳的怨气借你身子还魂,倒省了我寻她的功夫。
青烟中浮现出风若琳的虚影,只是这次她不再是白衣飘飘的温婉模样,而是浑身缠着蛇鳞,狐尾末端滴着黑血:景轩哥哥,你割我心头血时,可听见我骨头碎掉的声音?她的蛇信扫过萧景轩喉结,你说会娶我,却让我给这凡人做替身......
萧景轩突然喷出一口黑血,血珠在地上凝成字。鹿筱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胎记——三瓣木槿花形状,与自己心口的龙鳞胎记竟隐隐对应。这个发现让她指尖一颤,险些握不住龙骨匕首。
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,夏凌寒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:鹿姑娘,把人交给本殿。他骑着黑马闯入偏院,月光照在他腰间玉佩上,映出半枚龙形印记——正是鹿筱在寒潭底见过的图案。
鹿筱将龙骨匕首收入袖中,却在递出林茹筠时,发现她后颈竟有块褪色的朱砂痣,形状与民国时期家中老照片里,母亲颈间的胎记一模一样。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如鼓,险些乱了呼吸。
随本殿进宫。夏凌寒接过林茹筠时,袖中滑落半张残页,鹿筱瞥见上面写着时空裂隙,双生同命八个朱砂大字。夜风骤起,吹得木槿花纷纷扬扬落下,有片花瓣恰好贴在萧景轩的字血渍上,竟化作字。
鹿筱望着夏凌寒的背影,突然想起十岁那年在寒潭边捡到的少年。那时他浑身是伤,怀里抱着半块刻着龙纹的玉牌,而现在,那玉牌正挂在夏凌寒腰间,与自己暗藏的另一半严丝合缝。
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,这次混着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。鹿筱摸向心口,龙鳞胎记正在发烫,而掌心被密信划破的伤口,竟渗出了蓝色血液——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