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小满没有理会徐佳莹的话,自己女儿送出去的东西,她就算是要回来也应该找白钰才是。
黎明明看了徐佳莹一眼,没说话,只是默默啃完最后一口玉米,将玉米芯扔进旁边的竹筐里。
她早就看出来,白钰对秋穗的好只在嘴巴上,就是哄着秋穗供养他,可惜秋穗看不清。
“鸡蛋的事,回头再说!”陈小满先看向王香云,语气温柔,“香云,你脖子上也破了,赶紧回家洗洗,让你奶奶给你抹点药膏,别留疤。”
王香云连忙点点头,小声的说了一句,“谢谢小满婶!”
转身朝村西头走去,脚步快了不少,她怕再待下去,小满婶又追问别的,把秋穗得罪的更狠。
等王香云走了,陈小满目光“唰”地落在秋穗身上。
秋穗本来就心虚,被陈小满这么一盯,瞬间脸色煞白,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。
“王秋穗,跟我回家!”陈小满压抑着怒火,狠狠地瞪了她一眼,转身往家的方向走。
秋穗心一紧,赶紧跟上,脚步轻飘飘的,跟踩在棉花上似的。
她偷偷瞅着妈妈的后背,见妈妈肩膀绷得紧紧的,连走路的步子都比平时快,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。
在今天打架以前她都觉得给白知青送点吃食,帮忙干点活都是没啥大不了的事情。
反正她干活快,自己又能弄到食物,但是现在被王香云当着妈妈的面说出来以后,她就害怕了,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做法好像是不妥的。
陈小满走在前头,心里早把人骂了八百遍。
前世,她怎么不知道,好端端的女儿,怎么就这么蠢!
这么早就开始上赶给白钰那个小白脸当牛做马,一直到一年后才公开结婚。
家里的鸡蛋是青禾带着紫灵和红梅,宝根喂的鸡下的,每天就那么三四个,她每次要存两天才能煮一次,让他们几个吃了补充营养,她倒是好,全拿去贴了外人;
自己上一天工不累吗?她还去帮白钰洗脏衣服,亏得她还心疼女儿上工辛苦了,早知道这样,她们全家的衣服都留给秋穗洗,省的她闲着去外面丢人。
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,陈小满“哐当”一声把院门关上,转过身“给我进你屋里反省去!没我话,不许出来!”
秋穗不敢反驳,低着头挪进自己的小房间,刚要关门,就看见妈妈转身去了院子角落的竹竿那儿。
她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瞬间慌了,妈妈这是要拿竹枝抽她!
果然,陈小满伸手从竹竿上掰了几根细竹枝,又蹲下来把竹枝上的碎叶子捋干净,攥在手里进了屋。
“手伸出来!”陈小满的声音没什么起伏,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。
秋穗咬着嘴唇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磨磨蹭蹭地把两只手伸了出去。
她的手因为天天上工、洗衣,指头上已经长了一层薄茧,此刻微微发颤。
“啪!”
细竹枝一下抽在秋穗的手心上,疼得她猛地一缩手,眼泪“唰”地就掉了下来。
“缩什么?”
陈小满怒斥,“现在知道疼了?给白钰送鸡蛋的时候,怎么不想想这鸡是你妹妹喂的,给你留着补身子的?帮他洗脏衣服的时候,怎么不想想你一个黄花大闺女,上赶着倒贴男人羞不羞!”
说着,陈小满又连着抽了秋穗的手心好几下。
细竹枝虽细,抽在手上却又麻又疼,没一会儿,秋穗的两只手心上就红了一片,还起了几道细细的红痕。
秋穗咬着牙,不敢哭出声,只敢把脸扭到一边,眼泪一滴滴砸在衣襟上,把粗布衣裳洇湿了一小块。
陈小满连着抽了十几下,见秋穗的手心已经肿得发红,才停了手,把竹枝扔在一边,喘了口气。
刚才压在心口的满腔怒火,总算是消下去了一些。
竹枝刚一落地,秋穗突然抽回手,猛地抬起头,通红的眼眶里满是倔强,眼泪还挂在脸上,声音却带着颤音硬撑着:
“妈!我不是倒贴!白知青他读过高中,会教我认字,还跟我说城里的学校是什么样的,我长这么大,除了小学老师,就没人愿意跟我说这些!”
这话让陈小满愣住了,秋穗却像打开了话匣子,手背抹了把眼泪,继续说:
“您总说我傻,可我想知道书里写的事有错吗?
家里姊妹多,我三年级就辍学,可我没忘过老师说‘读书能让人看见不一样的活法’!
白知青他懂这些,我帮他洗两件衣服、送两个鸡蛋,只是想跟他多学两句,这怎么就丢人了?”
她说着,肩膀越抖越厉害,却没再掉眼泪,反而把红肿的手往身后藏了藏,不是怕疼,是怕妈妈看见她的委屈,更觉得她不懂事。
陈小满看着女儿这副又犟又可怜的模样,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泄了大半。
心里又酸又涩,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鄙视起从前的自己。
当年的她只觉得读书没用,会写自己的名字不做睁眼瞎,能下地干活、能操持家务就够了。
秋穗哭着说想上学时,公公婆婆板着脸骂“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啥,不如多挣两个工分”时,她也是赞同的。
现在想想,那时候的自己多愚昧,明明是家里穷、是自己眼界窄,却把“读书无用”当道理,生生掐断了女儿的梦想。
她深吸一口气,走到桌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,声音比刚才冷静了不少:“你想学习没错,你想认字、想知道书里的事,妈也会帮你想办法。但是,你不能去找白钰,不能再和他有任何牵扯!”
秋穗一听,眼睛瞪大,满脸的不可置信:“妈,为什么?他能教我知识啊!”
陈小满皱眉看着她,“秋穗,知识谁都能教,不是只有他白钰上了高中。
而且白钰他也不是真心对你好,他就是利用你。
你自己想想,他要是真为你好,会让你为他做这做那,还让你在村里落人口舌吗?”
秋穗垂着头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襟,心里像是被绳子拉扯着:一边是妈妈支持她学习,另一边是白知青穿着白衬衣,在知青院里的树下捧着书。